凌心悦的小腿伤势尚未痊愈,不过下床走动已经没有问题。她乘坐轿子准时来到迎宾楼的包间,一直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何五爷才姗姗来迟。
“真是抱歉啊,凌大小姐,我昨天晚上有应酬喝多了,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过了时辰才想起我约了你谈事情。”
包间的门还没打开,凌心悦就听到了雄厚之中略带嘶哑的声音。
何五爷走了进来,在见到凌心悦的那一瞬间有些失神。
他没想到,凌家大小姐竟然有如此美貌。
“我年纪大了,记性就差,凌大小姐不会怪罪吧。”
何五爷回过神来之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凌心悦也在暗中打量着他。
他身材魁梧,手中握着两个铁球在转。
他应该有些武功吧,那一双狡黠的眼睛里藏着锐利的精光。
“五爷您生意繁忙,我作为晚辈多等一会儿那是应该的。”凌心悦给何五爷倒了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何五爷看着凌心悦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大笑起来。
“不愧是京城来的姑娘,见过世面,不像咱们小地方的人,扭扭捏捏毫无生气。”
“五爷您过奖了。”凌心悦又倒了杯酒,笑道,“五爷,我知道您的时间金贵,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凌心悦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伙计有些疏忽,漏掉了一船的货物。我想……”
“你想什么都没有用。凌大小姐,我的船早就安排好了,临时可抽调不出来呀。”
“我可以多加些银子。”
何五爷摇头,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没有……没有啊。”
“五爷?”
“如果你真要我帮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您说。”
“我要你凌家三个码头以及码头仓库。”
何五爷此话一出,凌心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江州的地理位置特殊,水路四通八达,此地一共四个码头,其中三个属于凌家。
每年仅靠码头以及仓库的使用租赁,都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何五爷拥有江州最大的船队,若是连码头和仓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就等于是他垄断了江州的水运生意。
“五爷,您在跟我开玩笑吧。”凌心悦勉强保持着微笑。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跟何五爷翻脸。
谁知何五爷听闻后笑容顿时就凝固了,他抹了一把络腮胡子,冷冷说道:“丫头,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听清楚,我再说一遍。我要你们凌家的码头和仓库。”
“就凭着一船的货?”凌心悦也不惧,推开酒杯优雅的喝起了茶。
“哼,错了,是凭以后你凌家所有的货。你若是不答应,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凌家再也出不了任何一船货。”
凌心悦很反感这样的威胁,冷笑道:“是吗?您可别忘了,您的船队上货卸货,也需要用到我的码头和货仓。”
“何五爷,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向来相安无事,您何必非要打破这份和谐?”
“啪!”
何五爷愤怒的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凌心悦,眉梢上扬,尽是不屑。
“臭丫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是给你老子面子,可你算什么东西?我给你一天去整理东西。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何五爷说完,扬长而去。
凌心悦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对于眼下的局面有些头疼。
果然,人走茶凉,父亲死后,她想要守住凌家的家业,确实举步维艰。
她回到家,钱掌柜得知何五爷提出的条件后连连摇头叹息。
“哎,这姓何的有这份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老爷子在世他不敢乱来,现在,摆明了是欺负你啊。”
钱掌柜愁眉不展,心事重重道:“大小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让我想想。”
凌心悦走到窗边,看着夕阳日渐隐没西山,万丈刺目的光芒逐渐柔和。
任何事,都会有回旋的余地吧。
凌心悦没有按照何五爷说的做,她还没想到应对对策,何五爷那边先动手了。
深夜,凌心悦已经入睡,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敏儿睡眼惺忪的去打开了门,值夜的嬷嬷满脸惊慌的跑进来禀报道:“大小姐,不好了……钱掌柜刚才派人来传话……码头失火了……”
“什么?”凌心悦一个激灵从床上起来,睡意全无,“起火的是哪个码头?”
“三个码头都起火了。”
凌心悦的瞳孔一缩,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有人故意纵火,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敏儿,备轿,去最近的码头看看。”
凌心悦连夜赶过去,她到达最近的码头时,大火已经被扑灭了,然而……
货仓成为了一片废墟。
空气里还弥漫着各种东西被烧焦的味道,令人反胃作呕。
凌心悦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一时之间思绪有些混乱。她环顾四周,救火的人都精疲力尽的坐在一旁,神色萎靡,眼神迷惘。
“大小姐……”钱掌柜也赶了过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长衫也破破烂烂,双眼之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情况怎么样?”凌心悦的声音沙哑,她竭力克制着澎湃的情绪。
钱掌柜沉沉的叹了口气,答道:“三个码头都烧了。城西那边稍微好一些,其他的……都烧没了。”
“可有人伤亡?”凌心悦的心揪了起来。
“万幸,无人死亡,只是有几个伙计救火的时候被烧伤,不算严重。”
凌心悦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送他们去就医,再给他们些银子,好让他们安心养伤。”
“好。大小姐……”钱掌柜欲言又止,沉默良久,缓缓说道,“寄存在咱们仓库里的货物有许多,赔偿起来是比不小的数目……”
“我知道。你先去安抚伙计们,其他事……我来应付。”
钱掌柜看着凌心悦娇弱的身躯,不禁感到一丝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的走开了。
凌心悦在废墟之中站了整整一夜,直到东边的天际泛起了一道微弱的曙光。
夜再黑,也有破晓的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