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周,江千竹值班的当晚,九十三的老太太没挨过这一夜,在睡梦中悄然离世。
江千竹凌晨一点去她病房的时候,她还笑眯眯的邀请江千竹吃核桃。
血压脉搏心跳温度都正常。
江千竹安心的回办公室躺了一会儿。
凌晨四点十八分,护士急匆匆的赶到医生办公室喊:“九床的老太太,好像没呼吸了。”
江千竹披上白大衣便往病房跑,试了下呼吸脉搏,全无。
她立马给老太实施心肺复苏,心脏按压,度气,再按压,再度气……
按压的过程中嘱咐护士,“赶紧去叫王医生。”
上级医生赶来时,江千竹已经做完一轮心肺复苏,弄得筋疲力尽。
监护仪上显示的一条白线毫无动静。
王医生再次确认老人的各种体征情况,最后沉着脸对江千竹道:“不用救了,老人已经走了。”
死亡在医院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在康复科却是唯一仅有的一例,尤其,还是在江千竹的值班日。
她呆望了病床上的老人很久没回过神,心里像被拧了一把,特别难受。
“别发呆了,赶紧通知家属过来。”王医生熟悉的补充医嘱,吩咐护士和江千竹处理后面的事情。
“好。”江千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办公室。
老人的几个儿女陆续赶到医院,无法接受老人的死亡。
一个早上都在病房和办公室里吵闹,认为老人昨晚明明一切正常,为什么突然离开,要求科室必须给个说法。
江千竹还没过完规培,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上级的主治医生来解释和说明。
纠缠了一个早上,最后投诉到了医务科。
医务科马上派人到康复科进行调查,查病历查医嘱,
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家属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医院给个说法。
最后,主治医生、江千竹以及值班护士整天都被扣在医务科,值完夜班本身就特别疲惫,再被家属和医务科折腾,下午下班才放他们离开,三人筋疲力尽。
——
换好衣服,江千竹昏昏沉沉的打开办公室门,刚迈出步子,冷不丁的撞到一个宽厚的胸膛上,结实的肌肉弹得她差点摔倒。
同时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的手肘拉住,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问:“中午饭吃了吗?”
江千竹被撞得瞬间清醒,看清楚眼前穿着白大衣的高大男人,懵懵懂懂的喊了声:“赵老师——”
赵东宸抬高左手,一个饭盒出现在江千竹面前,“给你拿了吃的,吃了东西再回去睡觉。”
江千竹正要回话,听到和她一起去医务科的王医生在对面的医生办公室喊:“小江,先进来吃饭吧。”
“好,来了。”江千竹扬着声音回答,视线锁在赵东宸的脸上,顺手接过了他手上的饭盒,压低嗓门说了句:“谢谢赵老师。”
赵东宸的眸子沉沉的,也许因为自已的多此一举而觉得尴尬,他移开眼神,捏了捏鼻尖,一字一顿:“我——还要值班,回学校骑车小心。”
护士走出办公室来喊她,刚张口便看到赵东宸离开的背影,再看着江千竹手里的饭盒,好奇的问:“那是血液内科的赵医生吗?”
江千竹握紧手里的饭盒,生怕被人发现什么,支吾着回答:“好像是。”
还没吃完饭,便听到护士站传到办公室里的问询声,又有人点名要找江千竹。
江千竹的心一紧,今天被老太太的儿女折腾得太累,实在是害怕继续纠缠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江千竹悬着心脏等待的看着门口,等来的是一张清俊的脸,伸手在门上礼貌的敲了敲,瞬间与江千竹胆怯的视线相对,唇角扬起一个温润的笑容,“千竹,终于找到你了。”
江千竹本能的起身,脑子迅速的转了两秒钟才反应出来人的名字,“方至鄞。”
“还好你记得我的名字。”方至鄞的目光直勾勾的对着江千竹,毫不避讳科室的一群吃瓜群众。
“谁呀?”王医生瞅着门口的男人,拐了一下江千竹的手,“这么大个帅哥,不会是男朋友吧。”
“不是。”江千竹舔了舔舌头,她万万没想到方至鄞会跑到康复科的病房来找她。
“打扰你们吃饭了。”方至鄞依然礼貌站在门口,“我是姚主任以前的学生方至鄞,我来找一下江千竹。”
“喔——”吃饭的一群白衣人员统一的口气和动作。
江千竹忙放下饭盒走到门口,小声问:“你找我有事吗?”
方至鄞扫了眼办公室里的人,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你先吃饭,我在外面等你。”
三两口吃完了饭,把赵东宸送来的饭盒握在手里,带出了办公室。
刚刚人太多,她没好意思打开来吃。
和方至鄞一起坐上电梯,江千竹才开口:“我下夜班了,现在要回学校。”
方至鄞伸手按了负一的楼层,“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我骑自行车了。”江千竹看了眼楼层按钮,已经有其他人按下了一楼。
方至鄞垂眸望着江千竹,嘴角带着笑意,“难道你不欠我一个电话吗?”
“喔。”江千竹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晚给她留下电话号码,让她一定要打给他,她回头却忘记了这回事。
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添加好友。
“你的手机换新的了吗?”
“嗯。赵医生买了新手机给我快递到科室了。”方至鄞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伸到江千竹的面前,“扫我吧,这次,不会有意外了。”
江千竹刚刚拿出手机,电梯就在一楼停下,梯门打开,她收起手机迈步,“我要下电梯了。”
方至鄞一把握住她的手肘,“我说了送你回学校的。”
完了,应该是跑不掉了。
江千竹只能跟着方至鄞坐到负一楼。
负一楼的电梯门一开,身形高大的赵东宸面对面的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堆A4纸的资料。
江千竹的心咚咚乱跳了几下,指头握紧,握得骨节处发白。
“赵老师——”
“赵医生——”
两人同时开口喊赵东宸。
赵东宸的脸色暗沉得难看,与身上的白大衣形成鲜明的色差,嘴角动了动,最终没说话,只对两人点了个头,
等他们走出电梯,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瞬,赵东宸伸手阻挡,梯门打开,他清冷的目光对着江千竹,嗓音嘶哑,“明天上班到我科室来拿资料。”
“喔。”江千竹应了一声,“谢谢赵老师。”
坐到车上,方至鄞先把手机二维码递到江千竹面前,“先做正事,意外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