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从厕所隔间里走出来。
提了下裤子。
在林医生的面前走出去径直回到病房。
他其实是追出来送手机和车钥匙的。
但远远的看到林医生在和姜羽贞说话,他就没有贸然往前。
但他隐约听到了些对话内容。
零零散散的总结下来好像就是,姜羽贞不太希望他恢复记忆。
是因为以前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江流不知道。
他其实很想拿出手机问问李神谕。
但他回想起和李神谕的交谈里。
比起女朋友更像狐朋狗友的李神谕。
好像也没有过于执着的帮助自已找回记忆。
她的回答总是在用“忘了就忘了”、“没必要多想”这种话。
想到这里,江流拿起手机想要拨个记忆中的号码。
耐于老旧手机已经黑屏报废。
他彻底放下了这个打算。
准备待会出院后亲自去寻找哪个有可能的知情人。
江流不是疑神疑鬼的人。
但同时有两个女朋友跳出来这种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你去哪了?江流。”
江流抬头一看。
看到了一个面前斜靠在门框上的陌生女人。
没由来的心头一惊。
又来一个?
“你也是我女朋友?”
“大庭广众的说什么胡话,我是你心理老师!”
“哎呦,不好意思老师,我这个脑子生病了一时间没转过来。”
江流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十分应景的挠头装起了傻子。
“工作太忙没时间来看你,听你妈妈说你失忆了?”
“确实有这回事,关于你的部分也忘记了...”
“我叫陈舒挽,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讲讲学校的事情。”
陈舒挽说话慢吞吞的,看起来是个温柔有耐心的性子。
“这个不用。”
江流有点疑惑,他能记得班上没什么交集的女同学,但却记不清老师。
真尼玛奇怪。
“细思生疾,遗忘了会忍不住思考,所以我专程来给你排忧解惑。”
“我倒是觉得还好,忘就忘了嘛,说不定是好事。”
“你向右瞟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内心,想必失忆给你带来的感觉很不好吧。”
陈舒挽的嗓音很温柔,没由来的让江流想起了阳光打在雪上的声音。
顺带着江流打量了一下她的模样。
她的装扮在视觉效果上让人下意识的感到平和,暖色系的米白色针织衫搭配束腰长裙,典型的江南水乡白皙皮肤在太阳下的直射下反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在搭配下衬托出姣好的身材比例但又不至于给人压迫感。
古典美人。
“不用太过紧张,我们是一张床上睡出来的感情,紧张什么?”
“啊?”
江流听到这话像应激了似的,汗毛根根倒立。
还说不是我女朋友!
陈舒挽瞟过他的眼神,转过头像是了解了所有事情。
但没有说话。
反倒把江流的行李从床上一件件倒出来,把其中明显是医院用过的睡衣、水杯之类的拿出来扔掉。
在江流还没来得及阻止之前自顾自的说着:
“我家乡有说住院时用的东西,要在出院时全部扔掉,用网络用语来说就是和疾病时的自已做切割,算是个祝福性的小仪式。”
“哪个水杯我还挺喜欢的,我觉得...”
“所以至少有两个来看望的人说过是你女朋友喽。”
“啊?对,但是...”
江流整个人完全懵掉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把实话都给说了。
这人说话怎么还跳频呢?
不是在讲扔行李吗!
陈舒挽看江流懵掉的表情展演一笑。
“好啦,这不是看你紧张起来连实话都不讲嘛,所以想个办法把实话诈出来,我给你道歉,你也可以随便问我真心话。”
“没事,但是你怎么知道有两个人说过。”
“是至少有两个人,不然怎么会默认后面来的都是女朋友呢?”
听到这个解释江流不置可否。
因为他的重心完全不在这里,他现在就想知道睡一张床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已不是小雏男了?
“你刚讲我也能问真心话是吧?我想问一下...”
“确实睡一张床了,但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事没做。”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我脑子里可什么都没想!”
“可是你下意识的盯在我的腿弯处,以我对你的了解,在我对同睡一张床这事表示肯定的时候,你的脑海里有90%的概率是在联想,如果腿弯不是靠在病床边而是你肩膀上的话...”
“不要在说辣!”
江流现在的感觉就是有人在自已脑子里安了个监控,最要命的是监控另一边还坐了个职业评论员。
这要是放NBA转播,那就是自已脑子里刚幻想个扣篮。
坐在自已对面的解说员当时就会来一句:“呦呵,好球!”
“你又把视线上移到我的上半身,让我猜猜是在说好球吗?”
“我不是那种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
尴尬的氛围一扫而空。
现在的病房里只有个被戳中心事红温的雏男和一个笑意吟吟的女人。
“好啦,不开玩笑,我真是来给你做心理辅导的。”
江流红温着点点头。
他不觉得这个满嘴“肩膀抗腿”和“好球”的心理老师能搞出多正经的心理辅导来。
可下一刻他的红温就停止了。
画面一转,更多的是茫然。
“失忆的滋味很不舒服吧?像是努力赚钱的人忽然打不开保险柜,即便刀、斧齐上阵也无法寻找到钱的痕迹。”
“最痛苦的是,我记得大部分的事情但却选择性的遗忘了很多,理智告诉我不该纠结这些,可这种滋味该怎么形容呢...”
这是江流最烦恼的事情。
他只忘记那一部分事情,偏偏那一部分此时此刻同时找上门来。
那一部分仿佛上了锁的记忆前,像是站了个带犄角的小恶魔。
拎着大红叉子喝着灌装青岛啤酒不停嚷嚷着:
“想不起来是吧?就让你难受!”
陈舒挽安静的听着江流说话,没有打断和抢夺话语权,像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
有那么一刻江流觉得,陈舒挽比那个吊毛林医生更像医生。
她安静的倾听,听到江流的疑惑后很恬静的笑:
“所以才是在保险柜里啊,坐公交车的零钱放口袋、生活开销放支付软件、银行卡里放存款、只有珍贵的珠宝、金银和奢侈品才会放保险柜
因为珍贵,所以痛苦。”
珍贵吗?
珍贵。
虽然李神谕和姜羽贞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但江流觉得从前和两个人相处的时光,一定是不平凡的经历。
不平凡可不就是珍贵吗。
“选择性失忆是你身体的保护机制发挥效果,既然是保护就证明那段记忆对你的伤害已经到了临界值,所以忘记说不定是好事
情天恨海两个字是连起来的,某些时候情天就等于恨海,多情必多疑,多疑就带来恨。
而珍贵是一种相对于平凡的形容词,可珍贵就一定是美好的吗?”
江流大致听懂了。
因为有关于选择性失忆的理论林医生也讲过,但面对林医生的脸他有点听不进去。
早换陈舒挽来讲课嘛!
好听!
爱听!
说实话,江流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心里舒服了很多。
珍贵从来都不代表美好。
“按你的逻辑来说,我们之间也有情天恨海吗?”
“这个...”
陈舒挽明显愣神了一下,恬淡的表情出现了稍纵即逝的变化。
下意识的想要摸鼻子但要硬生生的停下动作:
“每个人对于悲伤和恨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或许是我在学校里管教太严厉,导致你长期怀恨在心呢?”
“老师,我好像不是什么很坏的学生吧?”
“以前的事情不重要,总之你要放宽心,不要太过纠结。”
又是这种话!
江流像是听到了关键词一样瞬间惊醒。
他怎么感觉导员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老师,我们之间真没有一段情天恨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