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江流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病假还没销,江流也不需要急着去上课。
说不准都当富三代了,还着急上什么课。
到最终他也没能找到U盘,但是没关系。
反正按青叔说的,都是随便找个吓唬人的东西而已,随便拿一个就够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怎么也过不过。
一个物欲本就不高的年轻人,肩上没有责任、不需要打卡上班。
只需要每天去居酒屋点个卯,反正最近没有自已的客人来。
和青叔、同事们闲聊几句。
李神谕仍然叽叽喳喳的分享她的日常生活。
姜羽贞自从那天说完莫名其妙的话以后,好像忽然隐藏了起来。
大概是工作忙吧。
最重要的是,江流几乎完全捋顺了失忆后的生活。
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失忆后的患者很容易失去生活节奏,从而产生抑郁问题。
江流觉得自已恐怕真是个天选之子,谁失忆了之后还能过上他这种日子的?
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除外,那玩意约等于外星人了,一个个霸道总裁都有胃病,结果人家偏偏没口臭,这不扯淡吗。
至于失忆前的女朋友?
江流早就看开了。
渣男身份这事接受起来很容易,同时和两个人表白不行啊?
但是江流现在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他觉得这两位想法好像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但他觉得,照这个形势,自已早晚得栽其中一个手里。
栽就栽吧,慢慢来。
这就是青春不是嘛。
我在居酒屋戎马半生,让我享受享受怎么了?
什么?就不能有其他女朋友!
江流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他不承认。
就算有,我住院了你都没来看看我。
那就说明人家接受不了失忆这个事情呗。
总之现在有人找,他也是不会认得。
最重要的是他银行卡里整整齐齐的躺着不多,但完全足够他生活几年的存款。
...
直到李神谕生日宴的前一天,江流没去找任何人。
而是去银行整理下他的存款。
为什么叫整理呢?
因为他的银行卡很多,居酒屋的女客人们总是会提出些无理要求。
比如请我吃个夜宵?
很显然客人想吃的不是夜宵,是江流。
所以江流搞了很多银行卡,尽可能的保持卡里的余额很少。
这样他就能以“可怜的打工人囊中羞涩”为借口躲一躲。
正常情况下,这样一打岔客人的玩笑也就过去了。
可是存款余额这东西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要出问题。
“不是,我钱呢?”
江流懵懂的望着吧台柜员喃喃自语。
“先生,可能是您拿错卡了?”
银行柜员满脸的微笑服务,可实际上他在心中无情的诽谤着:
“你钱呢?你钱长腿飞了!卡里本来就没钱,能有钱就怪了!”
江流怀疑自已肯定是被诈骗了,他想查自已的汇款记录,可是他的银行卡实在是太多了。
与其这样查来查去,还不如问问老妈。
“妈,我卡里的钱你有印象吗?”
“你说你之前汇给妈的钱吗?妈都给你存着呢。”
“多少钱?”
“大概九万多,不到十万。”
“那也不对。”
这钱不对,老妈提到的钱应该是江流谎报的工资。
他会以外出兼职,以每个月赚几千块为借口,把其中的大部分汇给老妈帮忙存着。
实际上就是补贴家用。
可自已在居酒屋干了一年多,绝对不止赚了这么点。
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已有钱,因为这就是存在于他潜意识里的事实。
虽然一直没有看,但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已有这么多钱。
失忆患者是不能仔细思考的,因为记忆这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稍微钻牛角尖那就只能体验黑洞般的痛苦。
为什么是黑洞?
因为缺失的记忆会把你的精神牢牢吸住。
江流的记忆里有一个场景,是自已在某个下雪天打开了银行卡余额,哪天大概是发工资稍微晚了几个小时,所以他一直在翘首以待盼望着。
我哪天为什么盼望来着?
我卡里的余额是六十万?
可后面发生什么了?
可以用一个例子形容江流的感受,你现在试着回想你记忆中吃的第一顿火锅,当你将寻找记忆的点聚焦于火锅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不是火锅本身。
是某个让你有深刻感觉的记忆片段,比如哪天你在亲戚的起哄下喝了一小口酒、或者第一次尝试在油碟里放折耳根。
无论是酒还是折耳根,任何一个带有强烈印象的事物,都会把你寻找记忆的行为拓宽。
你会发散式的思考:
到底是谁起哄你喝酒?谁教你往油碟里放折耳根?
江流放弃了思考。
他转头去了居酒屋。
有些事查一查就知道了。
...
“你的意思是,我在居酒屋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一共赚了接近九十万?”
“打断一下,作为木栅居酒屋的潜力新星,抛去被姜羽贞带走和刚入行的时间,你只用了接近半年就赚了这么多。”
“那我钱呢!我钱呢!”
江流有点疯狂了。
还有什么是比没钱更可怕的事情吗?
“九十万而已,有什么好急的?”
“我是准备拿钱给李神谕买生日礼物的!我都订好了!”
江流其实还是很重视李神谕的生日的。
抽象女傻乎乎的可爱,江流介时一定盛装出席,并送个面子上的礼物。
肯定也不能太抠门,他托青叔的关系帮忙买了条项链。
顺带提一句,青叔的关系网恐怖的可怕。
他说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给你搞一瓶山崎35年陈单一麦芽威士忌,或者舒马赫退役前...
江流连忙打断,他还是挑了个便宜货,LV鎏金撒哈拉,这只是相比较来说的便宜货。
但就是这个便宜货,江流现在都没钱可以付款。
“草!”
碰到这种事,任谁都会爆一句粗口。
“没关系,先欠着,没多少钱。”青叔把一个盒子递过来。
这老登老是看得开。
江流想着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忘掉的绝大部分都是关于和她有牵扯的女人的记忆。
所以我钱是给了女人?
江流啊江流,这次我真的要跟你生气了!谁允许你给女人花钱的!
这事比任何事情都让人无法理解。
简直是,不!可!理!喻!
“青叔,快告诉我以前的客户都有谁,你不是答应给我档案吗!”
“给你看,但是你不至于蠢到给客户花这么多钱吧?”
江流原本想一个个打电话过去,但是觉得青叔的话说的也没毛病。
这其中的很多客户,他脑海中是有印象的。
应该不是。
那是谁啊?
直到江流的妈妈再次打进电话。
“儿子,妈妈刚才忙没来得及多问,你说的钱是指妈存起来的,还是你借给素恩的钱?”
“素恩是谁?”
“妈快下班了,你回家来妈给你讲。”
...
“林素恩?同小区的邻居?明星?”
江流飞速的整理着脑海中的关键词,并拼凑出一个离谱的言论。
“明星问我借钱干什么?我跟她很熟吗?”
“邻里邻居的,你们又从小一起上学,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江流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青梅竹马。
这形容词都用上了,那绝对没好事。
合计着又是我女朋友!
“我们两个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个...这个妈也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事很少跟妈讲。”
“估计没谈,应该和那两位一样的,都是贪图我美色的家伙。不对!她贪图我钱!”
江流想到这里,迅速拿起电话试图在通讯录里找到个叫林素恩的人。
但是没有。
他又在微信里找。
还是没有。
“妈,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儿子,她来咱们家里还过钱的,但是你没要。”
???
“妈,你一定是记错了,要么就是那女人给你灌迷魂汤了,那可是我辛苦赚来的钱!”
季芳满脸苦笑,没有计较儿子的话。
她能怎么说呢?
儿子能健健康康的,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儿子,每次素恩回家都会来上门还钱的,昨天她刚给妈打过电话,听说是要回来了。如果你想收的话,到时候妈帮你收着。”
“肯定收啊!借出去的钱不收她利息就不错了!”
江流还是满脸愤懑,他有点气不过。
什么无赖人啊?借了钱不还!
我怎么可能不收?肯定是她没诚心给!
“妈,她来家里的话,你顺带叫我一下,你儿子我最能对付这种坏女人了!”
“行,陪妈去买点菜?”
母子两个并排走出了房门,楼道里满是江流大声嚷嚷的声音。
“妈,这就叫捞女,专门捞我这种善良、忠厚的老实人!”
“必须让她还钱,如果她来的时候犹犹豫豫、装模作样的!我就跟她法庭见!”
“我都出院这么久,她都没敢给我打电话,这就是逃避!这就是有罪!”
声音逐渐远去。
江流的卧室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神色复杂的望向门外。
她都听到了。
看着手里拿着的银行卡,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的目光注视着江流高中时期的笔记本,牛皮外封。
笔记本的某一页中胡乱写着一段话。
估计江流自已都忘了,自已曾写过这么一段话。
【有些事情总要独自走过一段路才能知道,其实你永远无法真正斩钉截铁的和某人画上句号,因为这感情太深远,像是生命中没有尽头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