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沉,拽来保安,“小历太太呢。”
保安环顾一圈,疑惑,“刚刚还在这儿,小颜!你过来,历太太呢?”
“4号门那儿说有位先生喝多了,叫历太太去瞧瞧,保镖跟着一块过去了。”
话音刚落,跟着方休的其中一名保镖匆匆返回,“太太让我帮忙拿客人外套。”
“其他人呢。”
“在太太身边。”
葬礼人多,方休身边一共安排了四名保镖,现在还剩三人跟着,按理说不会出问题,可阿权隐隐觉得不安。
且不说白事宴上,来的宾客会不会喝多闹事,三房只是代办葬礼,吊唁厅里出现任何状况,也没人敢劳动方休跑来跑去。
他打发所有保安去4号门,自己找历文成汇报。
与此同时,方休和保镖正在台阶下,陪那位喝多的客人等司机开车过来,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蓦地,道路旁有几人争吵,保镖警觉挡在她身后和身侧。
“怎么了?”
保镖盯着那处,“不对劲,太太,您先进去吧。”
方休忙不迭扶着客人返回,上了两节台阶,客人插在兜里的右手抽动,紧接着朝她小腹挥来。
她穿了件大衣,风吹开衣摆,挡住了保镖的视线。
寒光已到身前,她来不及后退,一手攥住他腕骨,一手屈肘砸向客人脊背。
客人登时痛苦万分,匕首落地。
保镖听到动静,踢开,将方休护到身后。
历文成小跑赶到,一把搂住她,“还好吗。”
方休心有余悸,摇头,颤巍巍指着匍匐在台阶下的那位客人,“你认识吗。”
阿权拎着那人衣领,拖进大厅。
保镖迅速分散,封锁现场所有出口。
历文成将方休安顿在沙发上,周身煞气腾腾,一脚踹向那人心窝处,“谁派你来的。”
那人倒地,剧烈咳嗽,咯出一口浊血,“没…没人……”
蒋仲为的秘书突然赶到,“小历总,适才蒋先生发现有位女士鬼鬼祟祟,人我们已经抓住了,可能和此事有关。”
他挥手,便衣押着一人上前。
历文成撩眼皮,笑容寒涔涔,“齐太太,你好大的胆子。”
齐太太看向沙发上安然无恙的方休,一时崩溃怒骂,“都是你!你害得我昀昀人不人鬼不鬼!都是你!”
历文成大步上前,扼紧她脸颊,渐渐发力,一双眼凌厉逼视她,“胡宁宁,齐昀做了什么,你不知情吗?想儿子是吧,我会送你去见他,他最后是什么下场,你可以亲眼看到了。”
她挣扎,满嘴污言秽语,便衣捂了她的嘴,拖走。
历文成掏出帕子擦手,叫来阿权,“齐太太和东明合作了,人应该还没走,去搜。”
按他猜想,假扮宾客那个人,是东明手下。
方休在沙发上呆滞着,一张脸白了几度。
历文成走过去,揽过她,吻上额头,“吓坏了吧?”
“还好。”她笑得勉强。
男人心口抽痛,语气轻松,安抚她,“夫人好身手啊,什么时候学的那招?”
方休怔怔望着双手,好半天才回答,声音晦涩,“在山水堂学的。”
砸肘攻防,齐昀教会她了。
往日那些时光,一霎彻底归于云烟。
虽有插曲,葬礼也算顺利结束,排场够大。
在回老宅的路上,方休蜷缩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你昨晚去医院,齐昀那儿怎么说?”
历文成捋着她耳边的碎发,轻声哄她,“放心吧。”
“说了吗。”
他嗯一声,“多亏夫人工作做得完美。”
方休含糊哼唧,脸蛋埋进他腰腹。
历文成有一下没一下拍她后背,眼神讳莫如深。
当日给他发匿名信的人,他猜着是伍迪,可又不敢贸然联系。
海外情况比他们这儿凶险,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伍迪,‘假死’变为真,方休会受不了。
眼下,齐昀不肯松口,他得想别的办法了。
……
下午七点,历淳安将历行之的牌位请进祠堂。
他腿伤还未痊愈,一开始没打算从轮椅上起来,但历文成态度强硬,一众长辈在场,无人帮他说话,他只好一瘸一拐,恭恭敬敬将牌位摆上香案。
流程走完,他缓缓后退。
方休一个趔趄,绊住他小腿。
历淳安‘扑通’一声跪地,愤愤扭头。
“不好意思啊大哥。”她眨巴眼,无辜懵懂,“我没站稳。”
历文成凝视着他,笑而不语。
历淳安敢怒不敢言,在佣人搀扶下起身,呼哧呼哧喘粗气。
八点,长辈们在中堂聊天,方休回后院休息。
张洋结束任务,在去机场的路上,打算一落地来找她。
刚撂了电话,阿权风风火火闯进来,“太太!”
他极少如此情绪外露,方休以为出事了。
“给您看样东西。”
阿权呈上平板,是条视频。
方休摁下播放键,熟悉的腔调传出,“小方方,听说你想我了?”
她捂嘴,眼前雾蒙蒙的。
伍迪沧桑不少,一头银发也没打理,胡子拉碴,解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伍先生配合海外警方假死卧底,根据您破译的那份名单资料,调查取证,找到了最有力的线索,证明齐昀和E先生为同一人,历总还在前院说话,让我先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方休反复观看视频,确认不是玩笑。
胸腔时而酥时而涨,莫大的情绪包裹她,倒在沙发上又哭又笑。
历文成提早结束了应酬,回后院。
一上台阶,方休跑出来跳到他身上。
“慢一点。”他稳稳接住,朝里屋走,“我现在开始担心,孩子会不会和她母亲一样毛躁。”
方休兴奋极了,捧着他脸,“伍迪没死!”
他闷声笑,“我说过,伍先生够狡猾。”
“以后孩子让他来教,不用怕出事。”
历文成坐下,若有所思,“若跟你一样不让人省心,不光伍先生要教,父亲也得教。”
她撇嘴,伏在他胸口厮磨,“爸爸教不了,隔代亲,你没听说过啊?”
“那我亲自教。”
一瞬间死寂。
男人眯起眼,颠腿,“什么意思。”
方休揪着他衣襟,小声嘟囔,“你不知道自己多凶啊,之前上你的课,我遭了不少罪。”
“严父有什么不好?”
她不置可否。
伍迪安全的消息,缓解了方休近日来的一大半忧思,平日饭吃不香,今天甚至加了份宵夜。
历文成高兴,也无奈。
这份兴奋导致她半夜不睡觉,闹着要出去闲逛。
夜里无云,月光清清冷冷洒下。
他将方休裹在外套里,立在拱桥上仰望。
风来,他低头贴她面颊。
水津津的。
“怎么哭了?”男人吻她眼角。
她不说话。
历文成心里有答案。
从发现齐昀是E先生开始,到历行之挡枪,再到今日在歹人手里逃脱,尘埃落定,物是人非,她终是对这段友谊有几分悔意。
她哽咽出声,“如果我没有闯入山水堂,或者,如果我没有当记者——”
“小休。”历文成温声打断,“不要回头看。”
他懂她的愧疚,懂她的不易,懂她的善良。
因此也心疼。
方休抹掉眼泪,转身搂他,“不回头看,我怎么找你?五年,我如果不回头,没准儿小历太太不是我。”
历文成垂眸。
院落里寂静,风是冷的,怀里她温热软糯一团,说着傻话。
他笑,眼底溢出柔情,一遍一遍吻她。
——不用你回头,我会找你。
方休眼神迷离,“什么?”
他一愣,嘴唇移至耳边,“我没说话。”
她侧头贴上胸膛,煞有介事,“你说了,心里说的,告诉我。”
历文成不回答,托起她架在腰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