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起旧账,方休不乐意了,挣扎着,“你能一样吗?偷换概念!”
历文成怕摔着她,松了手。
刚巧阿权进门,她掐着腰,怒气冲冲,“阿权!你在这个家听谁的!”
阿权一愣,看了眼她身后。
男人使眼色,他低头,恭敬回答,“听太太的。”
“那好,把他赶出去。”方休指着沙发。
历文成横起条腿,好整以暇挑眉。
阿权冷汗直流,“我打不过历总…”
方休咬牙,他又改口,“我试试。”
阿权迈步到男人面前,脸憋得铁青。
老板要哄老婆玩,他折进去一身力气。
“历总,您配合一下。”阿权放低音量,“我陪您去萃兴饭庄,给太太打包蟹粉狮子头和松仁栗子糕回来。”
历文成眯眼,同样压低声音,“你倒是很会办事。”
阿权硬着头皮,挤出笑,“我办不好,太太不高兴,您今晚又没地儿住了。”
男人面容如滩墨,这茬儿算是过不去了。
须臾,他站起身,拿外套,“夫人,真要我走?”
方休扭脸上楼,“废什么话,别在这儿碍眼。”
历文成笑了一声,套上大衣外套,出门。
入冬了,冷气直钻头骨。
走到大门口,周贺年的座驾泊在樟树下。
他步伐忽地一滞,阴恻恻睨身后。
阿权后退半步,半真半假解释,“我以为周老先生走了…”
历文成侧身,望向二楼窗户。
一颗乌黑小脑袋瓜迅速闪到窗帘后。
这两人…
阿权真是要换主儿了。
他淡淡笑,“本月奖金扣一半。”
阿权瞬间急眼,梗着脖子,“是太太…”
“嘴巴不严,扛不住压力,轻易出卖太太,全扣。”
他不说话了,一张脸苦大仇深。
历文成伫立在台阶上,准备无视离开。
秘书下车小跑,扶周贺年。
经过上次目睹历文成吐血,他也沧桑不少,眼神里带了一丝讨好。
“阿成。”他立在台阶下,语气慈爱,“有事出门啊?”
历文成稍显动容,嗯一声,“去萃兴饭庄,小休馋那儿的狮子头。”
“好,好,能吃下东西就好,你呢?身子好些了吗?”
“嗯。”
气氛陷入尴尬。
周贺年清嗓,“要不…坐我的车过去。”
历文成垂着头,沉默片刻,“好。”
周贺年脊背松懈下来,在任多年,没这么紧张过。
路上,无人再开口说话。
历文成面朝车窗,霓虹掠过他面容,无形中散发出一股震慑感。
秘书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十来分钟,心一横,找了个话题,“先生,您不是给小历太太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吗?”
“对,对。”周贺年恍然,扭头,“我新入了一串南红玛瑙,特意请潭拓寺的大师开了光,你一会儿拿回去,给小休安胎。”
历文成笑出声,“您好歹是吃公家饭的,迷信。”
周贺年一霎严肃了,“不许亵渎,注意你的态度,这种事儿不好瞎说的。”
“知道。”
车厢里再次沉默。
历文成顶了顶腮肉,“您最近少过来。”
周贺年一咯噔,神色黯然。
“斌成最近事情多,调查没结束,您跟历家来往,容易被同僚抓住把柄,等三月份开完会,到时小休也稳定了,我带她给您送贺礼。”
这话,便是台阶了。
那日一句‘周先生’,他以为两人要有隔阂了。
周贺年眼角浮起笑纹,“月份大了,还是不要来回折腾,我过来。”
历文成摩挲拇指,混不吝的腔调,“小休在家教育我呢,说我大逆不道,再劳动您,她更要啰嗦了。”
秘书在前排打趣,“一物降一物,小历总也跟您一样,被自家太太压制了。”
周贺年抹不开面儿,粗声粗气,“我那是不跟女同志计较,我让着她呢。”
历文成微不可查笑。
周夫人可比方休脾气大,拿捏周贺年,全凭那女强人的派头。
他在周家住了几年,周夫人打理周家上下,对丈夫,对子女,甚至于对他,都是严加管教。
车子在萃兴饭庄停下。
历文成按上车门。
“阿成。”周贺年犹豫。
他回头。
“蒋先生…往上递交了一份报告,组织上开始审查他了。”
历文成不喜不怒,“与我无关。”
周贺年叹气,“我也不是要为他说话,出事那天,他得知小休遇险,你又独自前往,是他给安北县下的解救命令,一切流程手续,都免了。他在位一辈子,严以律己,这是唯一一次用特权。”
“知道行之犯了错,他也没想着独善其身,当天就开始打报告。对你和行之,他心里有愧,想补偿,想出席葬礼,昭告天下,你看…”他一番话说得小心翼翼,却也是发自肺腑。
车里光线暗,历文成半张脸完全匿于阴影里。
良久,他义正言辞,“我哥生前对一个完整的家有期许,葬礼,可以参加,昭告天下,不必了。”
周贺年眸光闪烁,“你呢?行之盼望有一个完整的家,你可有想法?”
窗外车水马龙,喧嚣街头。
男人想到什么,轻笑,“世伯,我有小休,有自己的家。”
……
返回家时,沙发上一团隆起。
毛毯把方休从头盖到脚,历文成扒拉几下,找不到头。
他捉住一只脚,挠脚心。
方休本能蹬了几下腿,哼唧着反抗,“烦不烦——”
“诓我出去,小历太太不验收成果吗。”
她三两下拨开毛毯,坐起,睡眼惺忪,“怎样?和好了吗?”
历文成捞过她,搁在膝上,指茶几,“好吃的,今晚能进屋吗。”
“能,能。”她敷衍,“你快说呀和好了吗。”
他故意吊胃口,佯装不耐烦,侧过脑袋蹙眉。
方休一怔,僵硬转身,自顾自拆饭盒,低声嘟囔,“好香,竟然还没凉。”
欲盖弥彰的小模样逗笑历文成。
他掏出绒布盒子,取出里面的手串,“戴上。”
“什么啊…”
“世伯送的,开了光,给你安胎。”
方休丢了筷子,笑眯眯捧着手串,“我就说有用,周世伯等了这么多天,不如送我一份礼。”
历文成捋着她发梢,眼底是十二分的温柔。
这几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他自认脾气磨得比往常好了,阿权都敢跟他顶嘴了。
“你的意思是,以后别人若有求于我,从你这儿下手,必定得偿所愿?”
方休好歹是记者,知轻重,翻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谁的礼都收,再说了,别人找得着我吗。”
男人挑眉,不置可否。
突然,阿权急匆匆进门,鞠躬,“齐昀醒了,说要见到太太才肯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