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封后大典落下余音,新上任的皇后带着新上任的太子,于宫门处为静妃母子送行。
“阿姐,你想离开京城我不勉强你硬留下。但是为何不能等到来年春暖再动身呢?天这么冷又年关将至,元修的身子也不大好,何必赶这一时?先留下来吧,等春暖花开之时再动身可好?”
静妃笑得一脸淡然。
脱去了凤冠凤袍,她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不少。对于皇后的真心挽留,眼底的那些疲惫伤怀都缓了一缓。
“不留了。”
她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正与兄弟姐妹们道别的儿子,笑容很温暖。
“元修的身体也还行,他也想早点过去就藩。左右广平府是龙兴之地,在那里也委屈不了我们母子。何必强留于京城之中,让你我都多添为难?”
皇后叹了口气。
“多谢阿姐体谅。”
“该我谢你才是。”
静妃冲对方行了一礼。
“臣妾多谢皇后恩德,愿意念着旧情照拂于臣妾母子二人。再次拜谢。”
若是没有乔云舒的首肯,元修的封地不可能是广平府的,赵玉娥心里清楚。那里是老李家的根基所在,元修又是皇长子,去了广平府肯定不会受委屈的。
“你满意就好。这封地也不是我选的,是皇上给你们选的。”
“嗯,臣妾也感恩皇上。”
“阿姐,他就在城楼上看着呢,让他也过来送你们一程行不行?”
“不了。”
赵玉娥抬头,冲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遥遥行了一礼。
“他愿意放赵家一马,已经全了夫妻一场的情份,我不能奢求更多。云娘,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吧,就说妾感君心。”
“阿姐,对不住。”
乔云舒眼中闪过愧疚,不知道这句对不住是替自已说的,还是替李长淮说的。
赵玉娥闻言笑了笑。
“不怨你,我也不怨他。你们已经付诸了承诺,给了我赵家该给的。是我兄长没有握住这滔天的富贵,怨不得旁人。
我已经尽了赵家女该尽的本分,他也已经尽了当丈夫的责任,剩下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已的选择,所以我谁也不怨。
其实这样也不见得不好,以后我可以从我们三个人中间挣脱出来,这对我们都好。你说是不是?”
乔云舒没有说话,赵玉娥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不知道是劝她还是劝自已。
“云娘,婚姻的路很宽,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是爱情的路很窄,容不得三个人同行。你说对不对?”
纤弱的手反握回去,乔云舒终究还是掉下了眼泪。
“谢阿姐成全。”
赵云舒笑中带泪。
“我不是成全你,我是想成全我自已。这些年我实在是太累了,以后我想心疼自已一点。而你,以后也自已多心疼自已一点,知道吗?”
“我知道。”
两个相争了半辈子的女人,依依惜别。
另一边的兄弟俩,气氛明显的没有母亲们之间温馨。
“咳咳咳,三弟,终究还是你赢了。”
李元修的眼中说不好是什么情绪,不甘心也有,如释重负也有。
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已这破败的身子骨,再也支撑不起往昔的那些雄心壮志。如今能平平安安的带着母亲顺利离开京城,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砚修笑的依旧艳色无双。
“承让,也多谢大哥成全。”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本来就艳若桃李雌雄莫辨的脸,此时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嗤,咱俩谁跟谁呀,用不着在我面前演了。高兴你就好好笑吧,如此两全其美的巧事都被你给占了,我要是你也得好好笑它个三天三夜不可。”
“也不至于,我偷偷乐上个一天半宿的就差不多了。大哥你别太惦记我,以后也许哪天我还得回广平府祭祖来着,到时候咱兄弟俩就又能见着面了。”
“老三你这损出从小到大的都不改,以后当了储君可别再如此,省的丢了我李家皇子的脸面,到时候本王也得跟着你一起丢人。”
“那不可能!有老四老五在呢,丢脸也轮不到咱们兄弟,大哥尽管放心!”
“呵呵呵,你以后可是储君了,要给兄弟们打个好的样子。别天天这么着三不着两,要时刻记住皇家威仪!”
“成,我记着呢!以后咱们又不是不见面了,尽交代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那你说我交代你什么?我让你把储君之位还给我,你干不干?”
“你看我像不像傻子?太子轮流做,今天到我家。你弟弟我屁股沉的很,这回坐上就不打算起来了。你就消停当你的安王,等以后我给你封个亲王当当。”
“呸,这话你到父皇面前说,你看他抽不抽你就完了。”
“你看我说不说就完了。”
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打着嘴仗,那些不好明说的不甘心,在一句一句的互怼中慢慢平息干戈。
“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
李元修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拱手冲储君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臣告辞。”
李砚修回了一礼。
“大哥慢行,一路顺风。”
静妃母子二人站在马车前,最后遥望了城楼上的男人一眼,毅然决然登车离京。长长的队伍,蜿蜒出一首离别之曲。
冬日的微风也很有本事,吹在人的脸上时犹如刀割,让站在高处的人睁不开眼睛。
“皇上,冬日风寒。”
汪大总管惶恐的低劝了一句。
“对啊,这风是挺冷的,把老子眼睛都给吹眯了。”
皇帝的嗓子有点不大对劲儿,眼睛也红的厉害。
“她要回广平府就回去吧,不在我身边待着也好。左右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辈子总归是对不住她了。”
汪总管跪在地上装死,像这种不该他听见的话,就一个字都不该听见。
“天这么冷,不知道她们冬衣带够了没有?老大身子骨单薄,得多配点好药随身带着。别回头再叫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帝站在原地目送车队离去,又嘟嘟囔囔的嘀咕了好些话。直到彻底看不见影子了,他才满目落寞的收回了视线。
“走吧,走了也好。总归不用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看见这两个兔崽子有掐死对方的那天。不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