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天底下轻功最高超的大侠,被五十个身着重甲的骑兵围住,那也是难以逃出生天的。
更何况骑兵身后还有弓箭手。
几乎叫人招架不了。
戏本子中以一当千的勇夫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五十人齐齐挥刀,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
温月鸢并没有将自已是如何被抓的,详细告诉姜锦烟,她不希望殿下担心,但自已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姜锦烟的眼睛。
等人回了屋之后,温月鸢去找了一套轻薄的棉衣,丝绸衣服虽然好,但太过光滑,没有棉衣那样柔软。
温月鸢如今的情况,还是穿着棉衣好。
姜锦烟俯下身,手指钩着温月鸢的腰带,正欲替人解开,就见小狗儿动了动。
似乎不愿意让自已触碰。
“怎么了?”
姜锦烟心中有所猜测,于是紧紧凝视着温月鸢,温月鸢却不敢正视殿下的眼睛。
兀自把头偏去一边。
“没怎么…”
“殿下…我自已来就好”
温月鸢声音带着颤抖,以往这样的语气是因为羞涩,可是今天…姜锦烟视线盯在对方的耳廓处。
温月鸢耳朵没有红。
那就证明,并非是因为害羞。
“你如今这番模样,我又怎么舍得让你自已换衣?”
姜锦烟语气之中带着不容置疑,温月鸢最终只能无奈,轻轻叹口气。
“那殿下…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生气。”
姜锦烟点头。
随即手指又开始灵巧地解起腰带,这外套是刚刚温月鸢出掖庭局时所穿戴的,她临时披了一件较为干净的衣服。
但里面还是囚衣。
黑色的囚字,刺的人眼底发疼。
太医虽然上了脖子、脚踝、手腕处的伤痕,但她也知道眼前的侍卫是公主殿下的女宠。
所以,并不敢撩开对方囚衣下的伤口进行查看,但想来应该是没有特别严重的。
毕竟鲜血尚未渗透衣料。
但此时此刻,姜锦烟手指将囚衣身上的绳结打开,入眼所见,皆是斑驳的血痂,原来…不是因为鲜血渗透不了的囚衣。
而是因为这些伤痕早已结了痂。
一道道鞭痕蜿蜒而上,就犹如蜈蚣,丑陋…但也让人心疼。
唇瓣微微颤抖。
姜锦烟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小狗儿不愿意让自已看!
但这不是最让人生气的。
她的目光往下挪,只见温月鸢锁骨处被落下了铁烙的疤痕。
这是只有对奴隶才会使用的手段,这疤痕是一个丑陋的圆型,里面绘画的是一只狰狞的野兽。
此处是边疆的军旗。
如果被落下奴隶印,那么…月鸢只怕会被发往此处。
“父皇…你好狠的心…”
姜锦烟今日已经哭过两回,她的泪都有些流干了。
她直至今日才明白,史书中所说同室操戈,到底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
“陛下说…我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用来护主,反而利用美貌迷惑殿下,打算在我脸上刺青…然后发配去黄沙营,做抵挡突厥人弯刀的第一批奴隶。”
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就相当于人肉护盾。
即便能活下来第一次,也活不下来第二次。
既然殿下已经看到了自已身上的烙印,温月鸢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实话实说。
她说完,手指颤抖着,想要去遮盖着烙印,即便是再卑微的人,也不会想把自已难以见人的一幕展现给心爱之人观看。
不过,姜锦烟却轻轻摇头。
神色认真。
“月鸢…这不怪你,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护着你…”
她指尖触摸着那道疤痕,疤痕上还结着血痂,有些地方流着脓水,一看就不是认真处理过的。
“我去找点棉花来,将你这脓水擦干净,你这伤口…不…你全身上下的伤口都需要重新上药。”
姜锦烟站起身,不一会儿就抱来了一些瓶瓶罐罐 。
温月鸢上回肩膀受伤之后,她就已经养成了搜罗一些好用的药物来,因为药只要上得及时,伤口是可以愈合的很好的,说不定也只会留下极浅极淡的疤。
小狗儿的衣袍已经从肩膀滑落至腰间,原先自已那十分爱触摸的腹部,到此刻也是伤痕累累,温月鸢长发有些凌乱。
姜锦烟替人将长发散落又重新束起,随便盘了一个发髻,因为这样才方便好上药,发丝到处乱飘,不好方便上药。
一次又一次…
对方为了自已一次又一次遭受这些。
就算是个人都不可能不动心。
虽说这是暗卫本应尽的责任,但到底还是难受心疼的。
温月鸢此时鼻梁上留着一道血色伤痕,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乌黑的长发有些随意的盘在头上。
她双手撑在床沿。
即便落魄成这样,也有自已独属的英气。
“忍着点。”
姜锦烟说完这句话,便开始将那些长脓的地方缓缓刮出,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
温月鸢手指就死死抓住了床沿,床沿边缘的布料被抓起一层又一层的褶皱,绣得精致的花朵扭曲。
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嗯…”
即便是这样忍耐。
唇瓣边依旧难以抑制的溢出一两声轻啍。
姜锦烟耳朵却忍不住发红,温月鸢这声音怎么怪怪的?
她心思忍不住发散,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但随即又很快收回来。
如今小狗儿这样的情况,自已还胡乱想的话,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姜锦烟细细上药,动作轻柔,就像是芦苇轻轻搔过皮肤。
温月鸢这才松了手指,抬眸凝视着殿下,姜锦烟神情认真,就仿佛在看一件精美雕刻品一般。
手上的动作也是轻轻的,刚刚刮脓水弄疼了小狗儿,现在就不可以这样了。
不过,姜锦烟在认真工作。
却有人耐不住寂寞。
温月鸢扬起脖子,尽管脖颈处的伤口稍微扯的有些疼。
但她还是吻了一下殿下的脸颊,殿下身上香香的,金桂的味道萦绕其中,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自已隔了七八日,终于能重新触碰殿下的肌肤了。
在牢狱之中,温月鸢就是靠着这一丝念想度过的。
即便那烫红的烙铁落在锁骨之上,温月鸢却愣是没发出一声喊,只用能杀死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狱卒。
吓得那狱卒不自觉松了手。
烙铁掉在地上,烧燃了一片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