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堂的后厨里，江盈盈她们在为准备战士们的中午饭热火朝天地忙着。
军区里，贺晏等人也在烈日下进行严格的训练。
差不多到了吃饭的点，贺晏喊了声解散，底下的人哄一下就散开，往食堂的方向跑去。
贺晏转身，回办公室揣了个饭盒在手里，也打算去解决午饭问题。
身后传来声音，“老贺，你等等我啊！”魏国平从后头追上来，他道，“走，一块去一食堂吃饭去。”
贺晏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减慢。
两人来到一食堂附近，魏国平疑惑一声。
“哎，老贺，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有哪儿不对劲？”
贺晏“施舍”了他一个眼光，魏国平道:“你觉不觉得，这些小崽子今天都挺积极的。”
“吃饭不积极？”
贺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进了一食堂。
落在后头的魏国平挠了挠头，“不是，刚刚那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眼见贺晏都快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魏国平大喊一声。
“老贺，你等等我！”
饭点，一食堂里和以往一样，乌泱泱的都是人。
虽然每个窗口前的队伍都很长，但贺晏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右边第三个窗口的那一条队伍，以它为中心，附近几条队伍都挺骚动的。
那些单身汉，一个个的，龇牙咧嘴地笑着。
魏国平反应慢了几分钟，但也发现了。
“这是……”他思索了一下，“今天食堂出新菜了？”
魏国平还使劲用鼻子嗅了嗅，他撞了撞贺晏的肩膀。
“哎，老贺，好像真的，走，快排队！”魏国平激动道，“也不知道老杨他们捣鼓了什么好吃的，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他信誓旦旦道:“老贺，你信我，绝对是新菜。”
这时，前头打完饭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魏国平和贺晏都看到了那饭盒里的菜，“看！新菜式！地三鲜啊，我都多久没吃了……”
贺晏的鼻子动了动，怎么，闻着这味道有点熟悉。
魏国平拉着贺晏挤入人潮，他这一拉，就把贺晏拉到他刚刚观察到的那支中心队伍中排队。
排队的人多，窗口打饭的速度也不慢。
很快，贺晏和魏国平就靠前了不少，他排在队伍中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
“嚯！这女同志，长得这么标致，难怪今天这食堂比往常热闹了点。”
在窗口打饭的，赫然是江盈盈。
她做好饭菜后，没多一会儿，就到了食堂开饭的时间。
江盈盈的工作，除了做饭，就是打饭了。
碗筷军人同志们自备，吃完自已在食堂外的水槽洗净。
厨房里的污糟，备菜，洗锅灶这些，是不用江盈盈负责的，这是学徒们和两位婶子的活。
这会儿，她和大伙儿各负责一个窗口，正在给军人同志们打饭呢。
魏国平盯着江盈盈看了几眼，他小声嘀咕道:“这女同志，怎么有点眼熟呢？”
待他把目光移到身后的贺晏身上，才恍然大悟般道：“我就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老贺，这是不是就是你救的那女同志，也是江潮那小子的妹子。”
对于那天晚上，贺晏救的女同志居然是江潮的妹妹的这个转折，军区和家属院里可是津津乐道了差不多半个多月。
尤其，江盈盈是被人贩子拐害的事，还引起了上头的重视。
那两个人贩子，是贺晏抓捕到的，还一连扯出了背后的不少坏分子。
“该说不说，这小江同志确实长得好看，难怪这伙小子都跟见到鱼的猫一样。”魏国平用手肘捅了捅贺晏，“你看看，一个个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没出息。”
贺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一个看上去像愣头青的战士把饭盒到江盈盈面前，低头和她说话，她三两下把饭打好后，还冲他盈盈一笑。
贺晏的眉拧了拧，把视线收回，过了几秒，又忍不住看过去。
这会儿是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小战士了，脸上黑红黑红的。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她也是笑了一下，然后那小战士的脸更红了。
黑红黑红的，跟烧透的煤炭一样。贺晏心想。
这样想着，贺晏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盈盈，又对上了她的笑眼。
这江同志，好像挺喜欢笑的，他每次看见她，她总是一副笑脸模样……
江盈盈哪里知道，她在工作时习惯性的招牌假笑会引发贺晏的诸课不多的多思考。
江盈盈在寒暑假，或者是课不多的时候，做过不少兼职。
像饭店服务员、家教、前台等，她都做过。
这个年代，“微笑服务”还没有出现，但，经受过社会毒打的江盈盈，已经习惯性在工作的时候挂上标志性笑容了。
再者，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就是，江盈盈在打饭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时，晃了晃胳膊。
这军区食堂吃饭的人真多，难怪杨师傅他们刚一直在说幸好她今天就来了，不然他们快坚持不下去了。
很快，魏国平和贺晏来到了近前。
魏国平伸长脖子看了看，“老贺，今天来一食堂真来对了，有新菜。”他看向江盈盈，忽然觉得刚的大嗓门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鼻尖。
看到贺晏，江盈盈的眼眸一亮。
如果说笑容按甜度分的话，刚刚江盈盈的笑容有六分，那现在看到贺晏，她的笑容就有十分。
不是十分足够多，而是十分就是全部。
江盈盈抿抿唇，努力不让自已把全部心神全放在贺晏的身上，忽略了眼前的魏国平。
她道：“今天食堂有小炒肉、芹菜肉沫、苦瓜酿肉……”
魏国平看了一眼，“给我来个地三鲜、小炒肉和苦瓜酿肉吧。”
这边是打菜的，饭和汤是装在大堂里的大桶内，兰花婶子在那边收票，然后战士们自已打。
江盈盈一边收票，一边手脚麻利地把魏国平点的菜打好。
“老贺，我先去找个位置啊。”
“好。”
轮到贺晏，明明江盈盈是一个大胆的人，可和他一对视，她总是会不自觉地脸热和胆怯。
“贺团长，你想吃什么？”
对上小姑娘的笑脸，贺晏的喉结滚了下。“芹菜肉沫、小炒肉和地三鲜。”
贺晏一边点菜，一边把他手中的钱票递了过去。
“好。”
江盈盈飞快给他找零，然后每一勺都给贺晏舀得满满的。
她朝贺晏眨了下眼，“贺团长，你可真厉害。”
“什么？”
“我一点都吃不得芹菜，觉得它的味道怪怪的，你可真厉害。”
直到在笑容中迷迷糊糊地转身，贺晏也不知道能吃芹菜厉害在哪里。
魏国平已经找好了一个位置，看贺晏走出队伍，忙招手示意。
贺晏走到他身边，他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评价。
“不错不错，今天的苦瓜酿肉和地三鲜真的是深得我意。”
魏国平一个不经意侧目，看到贺晏的饭盒堆得满满的，假装不经意地伸出筷子。
很可惜，被避开了。
魏国平朝贺晏装傻一笑，“哎呀，我就是看着你饭盒里的，好像比我的好吃点，想尝尝。”
“吃你自已的。”
贺晏开始解决他的午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午饭，好像比平时的好吃一点。
四周时不时地传来讨论的声音，“嘿嘿，你是不是也是去小江同志的窗口打的菜？”
“她姓江，你怎么知道？”
“我找人打听的，那是江副团的妹妹。”
……
贺晏皱了下眉头，看着面前的饭菜，嗯，刚刚是他的错觉，还是和平时一样，还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另一边，打菜打到手臂酸痛的江盈盈终于解放了。
兰花婶子和秀娟婶子说笑着上前来帮她捏胳膊，杨师傅抿了抿唇，说要不就让她这几天歇歇，等以后适应了再去窗口帮忙打菜。
江盈盈忙道不用，她其实还好，而且在窗口帮忙又不是她一个人，大家都是这样的。
反正以后都得干的活，还不如提前适应。
见她这样积极干活，脸上也总是洋溢着笑容的，杨师傅和朱师傅几个中年的长辈对她是又满意又怜惜的。
这一点，从他们在吃饭时频频让她吃肉中体现出来。
江盈盈的饭量不大，被杨师傅他们说了好几次多吃点。
后来看她是真的吃不下，杨师傅和朱师傅看了眼她的瘦杆子身材，又移开目光，只觉得糟心。
但天地良心，江盈盈是真的不瘦，她身材匀称，该有的肉都有。
只是在长辈们的眼中，得是丰腴才算不瘦。
而江盈盈这身材，在他们看来，还是太瘦了，瘦得跟竹竿似的。
江盈盈解决完午饭，杨师傅他们说这会到下午都没什么事了，晚饭四点多来准备就行。
他们在后厨里吃饭，江盈盈这个先吃完的，就溜出了后厨。
这会儿食堂里也没什么人了，因此，贺晏的身影显得更加突出。
他也看到了江盈盈，起身，大步走向她。
江盈盈抿抿唇，也缓缓走向他。
“贺团长，你吃饱了吗？”
江盈盈一开口，贺晏就想到了刚刚那份超满的饭菜。
“饱了。”
“那就好。”
贺晏伸手递给她，“什么？”江盈盈低头一看，是饭票。“贺团长，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你刚刚给我打多了，这是补的。”
“我不要，那是员工福利。”江盈盈道，对上他的黑眸，她险些咬住她的舌，哎呀，她在说些什么，他会不会误会？
“贺团长，我不是仗着我是食堂的工作人员，就胡来的人。如果我是这种占小便宜的人，我自已都不好意思来食堂工作……”
“杨叔说了，我们在食堂工作的，每顿饭都是有份额的，我打给你的那些，都是从我的份额里扣的……”
“这样的话，我就更得补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盈盈红着脸，她生怕对方觉得她是想收多他的钱票才故意给他打多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你们在部队训练很辛苦，我就想着多给你打一点，我，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我不收你的钱票……”
这要是再说一句，小姑娘怕是要在他面前哭出来。
贺晏微抿住唇，“好，下次不用了，我救你是顺手的，你不用太在意。”
落下这句话，贺晏转身走了。
身后，江盈盈苦着一张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她这是弄巧成拙了吗？
报恩真的好难……
晚饭的时候，江盈盈没有看到贺晏的身影。
接下来好几天，她都没有看见他。
江盈盈在想：是不是她那次，添了麻烦，贺团长以后都不来一食堂吃饭了。
而贺晏，并不是江盈盈想象中的躲着她的情形。
这段时间，他本来就忙，那天有空去吃饭还是他巧合，之后几天，贺晏忙到脚不沾地，他的饭都是警卫员于红兵去打的。
忙了几天后，贺晏还外出去开了个会。
等他再回来，已是将近半个月后。这时，江潮都已经伤好归队了。
办公室里，贺晏抬手捏了捏眉心，来缓解眼睛的酸涩感。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七点了，腹部传来饥肠辘辘的声音，想开口喊于红兵，才发现对方下午被他指使出去了。
贺晏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他宿舍里没什么东西能吃，不知道抱着一种什么心理，贺晏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若是食堂没得吃，食堂旁边的合作社应该还有点吃的可以买。
走到一食堂附近，前方有个身影缓缓朝他的方向走来。
“贺团长……”
时隔半个多月再见他，江盈盈觉得，眼前的人似乎瘦了不少。
“江同志。”
也是巧合，平日里食堂六点开饭，六点半江盈盈她们就收拾好下班了。
但今天江盈盈中午空闲的时候和杨师傅他们在后厨捣鼓蛋挞，她回家后才想起没带，又匆匆地回了趟食堂。
“贺团长，你……”江盈盈犹豫着询问，“你还没吃饭吗？”
贺晏还没回答，他腹部的轰鸣声代替了他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