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的样式他从未见过,谁会把房子建的这么尖呢,还全都刷成了雪白?
还有那红瓦也很奇怪,不是砖也不是琉璃。
另外就是那窗户了,居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玻璃!这玻璃不绿也不浊,是透亮透亮的。
这房子不是一般人能够住的起的。
阳书办还听说这房子是和铁城墙一起出现的,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确认:
住在里头的人要么和潘神仙有关,要么……潘神仙就住在这里!
昨天他已经借尿遁来这里看了两次了。
今天他想靠近一点,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想溜进去看看。
“站住!什么人!”
谁知阳书办刚刚踏出来两步,就有两个蓝狗子从树后面绕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着一根东西指着阳书办,阳书办认识,这是鸟铳。
阳书办知道这里肯定会有蓝狗子巡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还埋着暗桩。
越是戒备森严,越是说明这处地方极为重要,阳书办心里头“砰砰”直跳,但他却没有办法更近一步了。
眼看着远处正有一队蓝狗子跑来,阳书办连忙捂住肚子,急道:“我想找个地方出恭,茅房人满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做出了解裤带的动作,显的是那样的急不可耐。
“滚!这里不是让你出恭的地方。”
一个蓝狗子喝斥到,边说还抽出了棍子,显然是要打人了。
很明显阳书办惧怕蓝狗子的威猛,他立刻就被“吓”的不行,提着裤带转身就跑。
那队蓝狗子已经跑了过来,带队的排长仔细问完了情况,便吩咐道:
“记住他的号码,把他标为警惕对象,再派人去找他的组长核实。”
阳书办跑回了工地,还被组长何猪娃抱怨了两句,说他去的太久了。
阳书办心不在焉的敲着砖头,心里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混进那栋房子里去。
我一定要见到潘神仙,我一定要学习神仙道法!
阳书办心中越发坚定。
方愈不知道修路的工地上多了一个修仙爱好者,如果知道的话,他还是愿意和阳书办聊聊后世的玄幻小说的。
他正拿着一根炭笔在纸上画统计表。
营地里人多,吃的多,他得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再汇报给潘老师。
潘老师“投食”的时候也能做到心中有数,比如蔬菜肉食,给多了也保存不住是不是?
这种统计表过两天就得做一次,说实话,满眼的数字看的方愈挺糟心的。
再有,孙传庭马上就要过来了,以后这统计表只会越做越频繁,越做越复杂。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被一堆报表埋没,方愈只感觉日月无光。
但方愈不做,营地里还有谁能做这个呢?
这时候,秀才颜景生进来了。
方愈顿时就感觉眼前一亮:能不能再给秀才加点担子呢?
颜秀才拿着一本名册和方愈汇报道:“东家,今天进新城做工的人都已经核对完了,一共来了1137个。
名册上只有17人没有来,其中还有12个托了组长请假。”
作为按天结算的临时工,这些人的出勤率也算高到离谱了。
方愈点头表示满意,接着又问颜秀才道:“秀才,最近在这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抽空回去看看你家娘子?”
按理说颜秀才在这做事,还有单身的教师宿舍(棚屋),是早就应该把他娘子接过来了。
古代人都讲究一个夫唱妇随嘛。
可是现在营地里全都是清一色的光棍啊,这些人看到裁缝店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帮工)都眼冒绿光。
更何况是柔柔弱弱的秀才娘子呢?
考虑到这个,方愈便没有提过让秀才把他娘子接过来,这里太不安全了!
颜秀才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石亭村来回太远,怕耽误了东家的事。”
方愈也无语,石亭村也算远吗?人家樊老头一天跑两次还不耽误烧窑呢。
他也知道,秀才是怕看到他老丈人,也没脸去面对那些相识的村民。
事实上,涞水县城近在咫尺,可颜秀才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那里有教谕,有他的老师,还有他的同窗……颜秀才就一直窝在营地里,似乎不打算出去了。
方愈叹气道:“秀才,你这样不行啊,人不能为了面子而活,还有你娘子,你总不能以后都不见她了吧?”
见东家窥破了他的心思,颜秀才满脸通红。
方愈请他坐下,然后问:“你知道你老丈人为什么会那样对你吗?”
颜秀才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泰山脾气暴烈,一向瞧不起我等文弱读书人。”
方愈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方愈说,“河间府有个叫范进的秀才,他有个老丈人,人称胡屠夫,胡屠夫对范秀才也和你老丈人对你是一样的……”
方愈说着《儒林外史》里边范进中举的故事。
说到胡屠夫到范进家里吃饭,当着老母亲和妻子的面训斥范进的时候。
颜秀才回想往事,脸色灰暗至极。
等方愈说到范进因为乡试,去找胡屠夫借钱,却被胡屠夫侮辱的时候,颜秀才那眼眶已经红透了。
“……城里张府上那些老爷,一个个方面大耳,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
方愈学着胡屠夫的口吻骂完,就看到颜秀才早已经泪流满面。
很明显,他曾经遭遇过一模一样的侮辱,甚至骂的内容可能都差不多。
然后方愈就说到范进中了举,乡邻们都拼命巴结,又说到胡屠户的态度巨变。
“……胡屠户得意道,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体面的相貌。”
方愈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问颜秀才道:“你明白了吗?”
颜秀才听到范进中了举后眼睛雪亮,然后听着听着又颓丧了。
为啥捏?因为他中不了举啊。
颜秀才红着眼睛道:“东家的话,晚生已经明白了,只恨才疏学浅,不能在科场出头。”
方愈又摇头,说道:“胡屠夫之所以对范进改变了态度,不是因为中举本身,而是因为中举给范进带来了地位和权势。”
颜秀才觉得有点糊涂,愣愣道:“那不还是因为中举吗?”
方愈先看了看没写完的统计表,然后语重心长道:
“大明现在是个乱世啊!内有流寇外有建奴,年年都有天灾,你中了举人又能怎么样呢?
说不定哪天这大明就没有了,难道你愿意给建奴当大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