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不好再耽误赶路了,高二同学,你就莫要再拦住老师了!”
颜景生手里抓着个布包,做出一副要赶紧上路的模样。
流民营……额,得改了,涞水新城保安部主事高二同志现在眼睛通红,显然已经流过眼泪了。
他就一只手扯着颜景生包袱,不说话也不肯放手。
为啥是一只手?为啥又不说话捏?
因为阿秀已经睡着了。
高二先前是很讨厌颜景生的。
但现在他对颜老师的热爱是真诚的,是发自灵魂内在的。
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肯放秀才走人。
当然,到底是热爱颜老师还是害怕新老师,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正当高二也觉得困了的时候,赵老头出来了。
他先看了看阿秀,然后压低声音对颜秀才道:“看在阿秀的份上,我给你求来了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让公子失望……我赵有才会亲手扒了你的皮。”
平时见了谁都乐乐呵呵的赵老头,此刻目露凶光。
颜秀才猛的一个哆嗦,因为他看出来:赵老头是认真的!
县令闵文龚在回到县衙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主簿那里,要求他立刻把城外土地的地契和批文准备好。
主簿人老成精,他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就直接签字盖印了。
闵文龚回到后衙,然后再把书办叫了过来,吩咐道:“去把城门令庞天德叫来。”
书办为难道:“这时候他应该下值了。”
闵文龚猛的呵斥道:“那就去他家找!”
书办屁滚尿流的去了,却听见后头闵文龚又警告了一句:“记住对他客气一点!”
刚刚到家没多久的庞天德现在正走向县衙。
话说他庞天德在这当了七八年的城门令,总共也没和县尊说上几句话。
可是他现在一点都不惊慌,甚至也没有一点激动。
城门令和县尊之间的差距再大,那还能比凡人和神灵的差距大吗?
他庞天德就曾亲耳听到过神灵的声音!
所以,县尊也好,皇帝也好,都不足以让他庞天德惊慌失措。
“庞守将,你能不能再快点,县尊大人还在等着你呢!”
走在前头的书办发现庞天德居然越走越慢了,不由得着急了。
庞天德心中发笑,他就是故意让这书办着急的。
从他上门时的语气,庞天德就已经知道县尊给了他警告,不然这种小人怎么会忽然的客客气气的?
而且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慢一点,县尊也绝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而且,还能有座位呢。
果然,庞天德到了县衙以后就被请到了后宅,按照大户人家的习惯,这是被当成贵客了。
那书办有心想问上两句,却被闵文龚的家人拦住了,他说:“大人有要事和城门令相谈,阳书办请回。”
县尊和城门令谈“要事”,还要请他去后宅……阳书办觉得自己这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在回家的路上被风一吹,脑子里忽然就把几件事联系了起来:
祈雨之日县尊和城门令说话——县尊忽然的就去了流民营地——回来后立刻要见城门令。
这玄机在城外的流民营地啊!书办脑子瞬间通透。
还有!县尊今天居然向着那年轻人下跪……
年轻的县衙小书办浑身冒冷汗,他知道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就能发现惊人的秘密!
庞天德不知道那书办已经起了探查之心,不过到了后宅花厅以后,闵文龚果然给他准备了座位。
“庞守将,坐下说话。”闵文龚坐在上首,指了指左边一张椅子。
现在花厅里空无一人,闵文龚还特意让两个家人在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庞天德也不客气,见过礼之后就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等着闵文龚相问。
“庞守将,今天下雨了,那日里多亏了你的提醒。”闵文龚说了句在别人听来没头没脑的话。
“县尊大人求雨已久,庞天德恭喜县尊大人如愿以偿。”
庞天德回答的四平八稳。
他可不是傻子,提醒归提醒,他才不会把秘密抖露出来呢。
闵文龚摇头,这个庞天德,滑不溜秋的。
于是闵文龚只能上干货了,闵文龚道:“听说城外流民到达涞水县之后,你是第一个与他们结交的人,方神子对你很看重,还管你叫庞大哥。”
闵文龚把“方神子”三个字咬的很重,说话间眼睛还紧紧盯着庞天德。
果然就看到庞天德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立刻就活泛了,他拱手道歉道:
“不是我庞天德装模作样,而是在不知敌友之前,庞天德不敢冒然透露方神子的消息。”
闵文龚点头,还亲手给庞天德推过去一碗茶,故意问道:“为何知道了方神子,就能证明是友非敌呢?”
庞天德反问道:“如果不是朋友,又怎能知道方神子?又怎能向神灵求来倾盆大雨呢?”
闵文龚大笑。
说实话,一个人憋着超级秘密的感觉是真的难受啊,因为它太重了!
现在他就觉得胸中畅快多了,闵文龚连连点头,道:
“神灵之心能洞察一切,凡人的阴谋诡计都不过是笑话而已,若非你我二人心性纯良,哪有机会能得到神灵、神子的另眼相待!”
好吧,两个自认为自己“心性纯良”的人就此搅和到了一起。
而两人共同知晓的关于神灵的秘密,也足够填满他们之间身份的鸿沟。
你看,闵大哥现在是这么说话的:“小庞啊,你当那个城门令当了七八年了,要不我给你提到县衙里来,在六房里找个掌官给你做。”
如果是以前,庞天德听说了这种好事肯定得笑歪了嘴,但如今……官职什么的对他不过是浮云。(再大点就不是了,但闵大哥没能力啊)
小庞摇头,道:“闵大哥,不是我不领情,而是做城门令离城外最近,方公子有事我去的也最快。”
闵文龚摸着胡子,才发现自己差点又办了蠢事,差点就害了人家小庞。
人家做个城门令可以时刻去巴结方公子,提到县衙做了掌官还怎么巴结?
是做官重要,还是巴结方公子重要?
闵文龚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连忙表示是自己欠考虑了,都是大哥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