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看到王二奎抬手便在纸上按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二奎兄弟,你不看看我写的是什么?”
王二奎摇了摇头,“东哥,俺不认字啊。”
李向东闻言看向正在搓手指头上印泥的王二奎,心中暗道果然不识字。
他之前发现王二奎数钱都数不明白,便有些怀疑王二奎不认字,直接问,又不能保证王二奎说的是不是实话。
这张条子他除了用来让爹娘还有爷爷奶奶安心之外,也包含着一种试探。
“唉~”
“咋了东哥,你为啥叹气?”
“没事,我只是在想,回京城还有一千多里地呢,这张条子要是丢了怎么办?”
“东哥,你可以再写一张嘛,俺再给你按个印。”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二奎兄弟想的周全。”
李向东转头看着柜台里的营业员说道:“再来张纸。”
饭店的营业员有些不情不愿,可她毕竟收钱了,还是从账本上扯下一张。
李向东从营业员的手中接过纸张,趴在柜台上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个字,耗尽了他两辈子积攒下来的所有文采。
全文归纳成一句话,抢人钱财和蛐蛐箱子这件事,责任全是王二奎的,他做为当事人开口劝过,无用,反而被胁迫参与。
他这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人心不可测,这玩意儿它是个变量。
他和王二奎才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也没有半天时间,该有的防备手段必须有!
谁能想到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王二奎,在他们本来躲得好好的时候,会主动摸上去敲晕别人然后摸兜抢夺钱财。
他感觉王二奎这个家伙,顶多是一直待在乡下,见识少,心思少,可他一旦决定做某件事的时候,心绝对够狠够硬!
他们接下来还要继续交易蛐蛐,万一哪天王二奎脑子抽疯,想要用这件事来要挟他换取好处,这张纸好歹算是他的一个筹码。
“二奎兄弟,按手印!”
王二奎扫了一眼,重新把手指头再印泥盒里戳了戳,便在最下面那行‘鲁省宁阳县四店镇村民王二奎’处,再次按下一个手印。
李向东把两张条子折好放进口袋,这下他终于踏实了。
“东哥,这次咋写了这么多字?”
“我想了想,二奎兄弟你人不错,所以就重点描述了一下你如何为人豪爽,仗义疏财。”
“俺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好着呢,二奎兄弟,你不要谦虚。”
...
...
李向东挥手告别王二奎父子,看着远去的身影,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两张条子。
他希望二奎兄弟好好的,千万别打他的主意,如果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依旧平安无事的话,二十年后他一定会把这张认罪书销毁!
“东子,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一旁拎着蛐蛐箱子的阿哲,他看向自已发小的眼神里充满着不解和疑惑。
至于嘛,两个大男人整这么一出。
“走吧,咱们抓紧回去。”
李向东三人调转方向,大步迈向招待所。
“东哥,你还没和我们说呢,你和那个王二奎躲哪里去了?这三个蛐蛐箱子是怎么来的,还有为啥要给王二奎一半的蛐蛐钱。”
“嗯,事情是这么回事...”
李向东简单讲述了一遍,当然全部把他摘了出来,只说是王二奎为人讲究,非要把这些蛐蛐分给他一半。
“是个讲究人。”
“王二奎这家伙还挺懂事。”
侯三和阿哲两人没有怀疑,全然相信了李向东的话。
三人闲聊着下了主路,拐向一条小道,眼前一户低矮的院墙里,种着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李向东停下脚步说道:“阿哲,你去敲门问问他家院里的黄瓜卖不卖,不行就用粮票换一些,咱们这些蛐蛐可不能饿着。”
“好嘞,我这就去。”
阿哲把手里的蛐蛐箱子交给侯三,便上前去敲门。
李向东和侯三放下手里的蛐蛐箱子,蹲在门口等着阿哲去和户主交谈。
不一会儿,阿哲怀里抱着十几根黄瓜走了出来,“东子,这些够不够?我的挎布包里也装满了。”
李向东起身道:“够了,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咱们路上当零嘴吃吧。”
侯三闻言,上前几步从阿哲怀里抽出一个黄瓜,在衣服上擦了擦,掰成两段后问道:“东哥,你吃不吃?”
“你自已吃吧。”
“侯三,给我一半。”
三人回到招待所,李向东先去水池边洗了洗,身上湿漉漉的也不擦,找侯三拿过菜刀开始切黄瓜。
李向东抬头看向身边的侯三说道:“看到没,你学着我这样切成薄薄的一个长条。”
他说着把菜刀还给侯三,“来吧,我去给竹筒里放黄瓜条。”
放黄瓜条也是个技术活,需要用棉花压住,保证它不会掉进竹筒里,否则有可能会砸伤竹筒里的蛐蛐。
他带着阿哲,边教边干,速度倒是快上不少。
“你俩这次花了多少钱?侯三,把你的扒鸡钱,还有咱们吃面的钱也算进去。”
“这次你们两个也跟着出了大力,先前说好的四六分账这次就算了,咱们回京城卖了蛐蛐赚的钱三个人平分。”
“先说好只有这一次,以后还是四六分账。”
“嘿嘿,谢谢东哥。”
侯三放下菜刀,掏出一把钱票开始清点,“东哥,我一共花出去七十九块八毛钱。”
李向东点了点头,“阿哲你呢?”
“三箱蛐蛐我给了王二奎30块钱,加上零零散散的花销,我一共花了六十块零三毛,就按六十块钱算吧。”
“行,你的按照六十块钱算,侯三的按照八十块钱来算。”
对于李向东的话,侯三和阿哲点头赞同,两三毛钱他们也不在意。
正当三人兴致勃勃的畅聊时,高新民不请自来。
他站在门口,一眼望去屋里满地的竹筒,还有一地的竹子废料和碎屑。
“你们三个可真能折腾,一会儿全都收拾干净了,否则人家招待所要是因为这事找你们麻烦我可不管。”
三人急忙起身道:“知道了列车长。”
“高叔,一会儿我们会收拾的。”
李向东起身把高新民让进屋,接过阿哲递来的烟,帮高新民点上,“高叔,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高新民抽着烟,开口道:“你这是不想让我过来?”
李向东笑道:“那不能,我们三个看您亲切着呢,我这不是害怕耽误您的工作嘛。”
“不耽误,我的工作就是把你们安安全全的带回去。”
高新民仔细瞧了一会儿,惊讶道:“你们这是在喂蛐蛐吃黄瓜?你们要把它们当祖宗伺候啊!”
侯三切着黄瓜道:“当然得当祖宗伺候了,我还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