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婆子和丫鬟神色各异,一些人忿忿不平,但似乎很害怕柳若嫄,都不敢上前。
人群里有人低声嘀咕:“大小姐不喜欢凤姨娘,也不用把人推下水啊。”
“池塘那么深,都是污泥,呛一口水可就上不来了。”
“心太狠了,造孽啊,造孽!”
越来越多的仆婢围上来,听众人七嘴八舌这么一说,看柳若嫄的眼神都不对劲。
大小姐贵为静王妃,跟凤姨娘没什么深仇大恨,就算瞧不顺眼,也不能随便把人推下水呀!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手段狠辣,太阴毒了。
初衣一脸懵圈,气愤说道:“你们胡说什么,大小姐刚睡醒还没一个时辰,一直都在自己房内,怎么可能推凤姨娘?”
这帮人睁眼说瞎话,非要诬蔑大小姐。
真是活见鬼了。
这时一群婆子丫鬟上前作证。
她们赌咒发誓,刚才亲眼看见柳若嫄跟凤姨娘起争执,然后一把将她推进池塘。
绿萝脸上戴着面纱,她一边扶着凤姨娘,一边哀声哭道:“姨娘跟大小姐打招呼而已,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大小姐为什么要害姨娘?”
她说着,把自己脸上的面纱拿下来,“我这脸是被大小姐毁的,一辈子都好不了,难道大小姐还不甘心,还要再害姨娘?”
她哭得凄凄惨惨,引得众人同情不已,都觉得柳若嫄实在太过分了。
丫鬟仙杏割断舌头,绿萝毁了容,二小姐在偏院隔离,雷鸢鸢的名声毁尽。
这些事的始作俑者,都是柳若嫄。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证明大小姐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柳若嫄反倒镇定下来,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说道:“我要是想害凤姨娘,有一百种法子能让她生不如死,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她下水?如果真是我推的,我不怕承认,但不是我做的事,谁也别想栽赃陷害。”
说罢,眼神朝众人脸上逐一扫过去,目光霸道,气势凛然。
众人感受到她凌冽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哆嗦一下,打了个寒颤。
有人了解柳若嫄的性子,觉得她说的有理,“如果真是大小姐,她不会不承认。”
“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大小姐。”有人不服气反驳道。
这时绿萝说道:“刚才大小姐独自一人,身穿红衣,戴着面纱,推完人之后特意把面纱摘掉,她的高矮胖瘦,还有那张脸,就是大小姐,我不可能认错人。况且大小姐说话的声音,也是熟悉的,我怎么会弄错。”
柳若嫄听了,眸光闪动几下,觉得事情大有蹊跷。
这帮奴婢不敢诬陷她,而且凤翎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为了陷害她,不顾性命地故意落水,以身犯险。
所以真有一个女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连身形穿戴都一样?
柳若嫄微微点头,犀利的眸光一收,洋洋自得说道:“也是,我这张脸,谅你不会认错,这也不是谁能冒充得了的。”
众人:“……”
人命关天,大小姐都不上心吗?
这是自恋的时候吗?
“阿凤——”
这时柳致堂和柳夫人得到消息,匆匆带人赶来。
凤姨娘一看人多了,突然撒泼般地爬起来,一下抱住柳致堂的腿,呜呜哭道:“老爷,大小姐要杀我,你救救我呀,我怕活不过今天啊!”
柳若嫄:“……”
这是什么戏码,煽风点火都不打草稿的?
柳致堂一听,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柳若嫄,“孽障,你还狡辩吗,这个不孝之女!”
他这两天因为静王在柳府养伤的事,刚对她有所改观,觉得柳若嫄不全是个废物,对柳府还有点用处。
没想到好转了没两天,就又闹出谋害人命的事。
真是冤孽!
留她在柳府,一天日子都不能过消停。
柳若嫄听得刺耳,脸上抽搐一下,恨不得捂住耳朵。
只要柳致堂开口,不是孽障,就是不孝之女——
都不会换个词。
真乏味。
柳致堂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更是气得两眼发黑,连忙命人将凤姨娘送回房去,再请大夫来府中把脉。
一群人乌泱泱把凤姨娘送走。
柳致堂转头,想再骂柳若嫄几句,一想到她静王妃的身份,硬是把难听话憋回去。
他转头,气哼哼地斥责柳夫人:“看看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她配作柳府小姐?”
说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柳夫人默不作声,她白挨了一顿训,脸色不太好看。
她斜瞥了柳若嫄一眼,走到她身边,皱眉低声抱怨道:“这么笨呢,偏偏大白天的推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了王妃,还是蠢不可耐,真要被你气死了!”
她的意思是,想弄死凤姨娘办法不是很多吗?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动手不好吗?
偏要挑个大白天,人来人往的都看得见,你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柳若嫄:“???”
连柳夫人都认定她是凶手了?
她究竟干什么了?
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
柳夫人白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精明了没两天,又打回原形了,别看你做了王妃,单凭稳重谨慎这一点,你可不如你妹妹。”
虽然她心里也烦凤姨娘那个小贱人,但明面上要有嫡夫人的大度,不能让人说她纵容女儿虐待府中姨娘。
幸而凤姨娘只是受了惊吓,没闹出人命。
这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柳夫人数落了柳若嫄几句,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散来,只留柳若嫄和初衣主婢二人,站在原地发愣。
“初衣,你觉得谁能冒充我,冒充得这么像?”柳若嫄蹙眉问道,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想假扮成她的样子,其实并不难。
改装易容,以前在绮陌红楼,几乎所有女密探都精于此道。
但是想跟她一模一样,容貌、身形、高矮、胖瘦、声音、气质……完全一样,那就不是一般的易容者。
对方一定非常了解她,熟悉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否则做不到十成的相似。
“奴婢亲自服侍大小姐起床,更衣,吃早饭,寸步不离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来池塘边上推凤姨娘了?肯定是有人冒充,想败坏大小姐的名声。”初衣十分郁闷。
最近多事之秋,先有刺杀的事,后有传闻大小姐杀人剥脸皮,现在又有人冒充陷害,推凤姨娘下水。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偏要跟大小姐过不去?
柳若嫄跟初衣正说着话,崇烈带着三个少年匆匆赶来。
四人都是一身劲装打扮,手持棍棒兵器,头脸上略有汗意,看来刚刚在习武操练。
为首的少年是柳府三少爷柳空暮,他今年十四岁,年纪尚小,眉眼还没完全长开,但一身白衣,已经颇有俊逸少年的风度。
他旁边是七皇子云尓昭,比柳空暮大一岁,个子也略高一些,此时身穿淡黄色的锦袍,衬着白皙无瑕的脸庞,显得十分贵气。
还有一个银衣少年,步履潇洒,最后一个走过来。
他个子最高,眉眼分明,鬓发乌黑,一张干脆利落的俊脸上略显张扬不羁,正是朝中左丞相的小儿子战楚风。
他是战夫人亲生嫡子,也是战楚尘同父异母的弟弟。
四人走到跟前,显然已得知刚才发生了什么,脸上神情各异,目光炯炯打量柳若嫄。
云尓昭先是羞红了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偷瞥她一下,说道:“七弟给三嫂请安。”
他一副羞答答的表情,大有女孩的神态。
柳若嫄微笑着点头,“七皇子好。”
云尓昭脸更红了,连忙低下头。
柳若嫄:“??”
皇子脸皮这么薄吗,很怕羞吗?
一想到某个厚脸皮的王爷,肆无忌惮占她便宜,柳若嫄咽了一口唾沫,苦水上涌。
有点心塞。
“若嫄表妹,刚才……凤姨娘落水,到底怎么回事?”崇烈有点担忧地问道。
他在外面听到风言风语,有人说柳若嫄参与谋害了一个怀孕女子。
紧接着又有凤姨娘被推落水的事。
以他对柳若嫄的了解,这样的事,不可能是她干的。
“崇表哥不必担心,这件事……”
柳若嫄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柳空暮打断。
“哼!”少年眉头一挑,露出不悦表情,“你一回府就没好事,整天吵吵嚷嚷的,不是争斗就是惹人烦!笨女人,吵不过就动手推人,你不顾府上的脸面,我还嫌丢人呢。”
他一向瞧不起这个笨蛋姐姐。
任是柳若嫄长得花容月貌,但在他眼中仍是愚蠢不堪,面目可憎。
远远比不上二姐姐,知书达理,端庄娴静。
柳若嫄抬眼瞥他,一双杏眸中透着几分淡漠又凉薄的神色,带着说不出的清冷纯净之感。
这小崽子,刚回府就开始尥蹶子,存心找打是吧!
她慢悠悠上前两步,目光直视柳空暮,透出一股强大凌冽的威压感。
“你,你要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柳空暮撞上她凌厉的眼神,有点心惊胆战,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柳若嫄上下瞄柳空暮两眼,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拧住他的耳朵。
众人:“……”
“你在宫中陪皇子读书,师傅们没教你长幼有序,长姐如母的道理吗?在宫里装的人模狗样,一回府就露出你纨绔少爷的嘴脸了。敢对你长姐出言不逊,是不是平时我对你太宽容,把你纵得无法无天,蹬鼻子上脸了?”
她手上用力,柳空暮登时色变,脸上直抽搐,疼得“哇哇”大叫。
他很想反抗,却觉得浑身无力,甚至双手都提不起劲来,顿时大惊失色。
“呜呜,你对我做什么了,为什么动不了?”柳空暮拼命挣扎着。
柳若嫄料到他会挣扎,所以专挑一个麻穴下手,拧耳朵让他四肢酸麻,动弹不得。
众人愕然,随即觉得又无奈又好笑。
柳府三少爷自幼性子放纵,嚣张跋扈,无人能管。
不然柳大人也不会将他送入宫中读书,无非是想让他守规矩,磨性子。
这几天从宫中告假,刚一回府,谁知道碰上大小姐,一下子被治得当场服软。
柳空暮“哇哇”惨叫,一双眼中含着泪花,又疼痛又委屈,再也不敢倔强,不停求饶:“疼疼疼,轻点,轻点,救命啊,大姐姐……”
此时柳若嫄一身狠辣凛冽的凌厉样子,让他心慌不已。
柳若嫄以前就是一个受气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难道是因为当了静王妃?
旁边的七皇子云尓昭看得一脸激动,水汪汪的双眼盯着柳若嫄,面色微红,露出一副欲迎还羞的表情。
自从那日在宫中见过这位“三嫂”,她的倩影就一直印在他心头上。
此时见柳若嫄一手叉腰,一手拧着柳空暮耳朵,小巧的下巴微微扬着,显得性感张扬,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跋扈和犀利,眸光闪闪发亮,绚烂夺目。
猛地对上她那双杏眸里的娇媚神态,他感觉喉头发紧,一颗心咚咚狂跳,胸膛简直要爆开。
柳大小姐不愧是定云国的绝代佳人啊,连生气拧人耳朵都这么美丽!
他有点艳羡柳空暮。
家里有这样一位神仙般美人姐姐,睡觉还不得乐醒了?
同时心里略感遗憾,甚至暗搓搓地想着,如果大美人此时拧的是他的耳朵,他都要幸福死了。
云尓昭神游境外,一脸痴汉表情,脑子想的都是柳若嫄。
仿佛她此时转眸看他,跟他娇滴滴说话,伸手拧他耳朵,让他魂不舍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云尓昭满眼痴迷地看着她,只听柳若嫄厉声喝道:“我现在是静王妃,能让你把我当包子捏?还不跪下,给长姐道歉!”
柳空暮“噗通”一下跪地,哀声叫道:“大姐姐,我错了,你快松手,放了我吧,呜呜好疼……”
他无力放抗。
不是他不想挣扎,而是再挣扎一会儿,耳朵要被拧掉了。
这女人太狠了!呜呜——
他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往下掉。
柳若嫄冷哼一声,缓缓松开手,一指戳到他脑门上,“下次还敢在我面前无礼,就不拧你耳朵了,直接打断你双腿!”
柳空暮猛地一哆嗦,心里厌烦柳若嫄,但嘴上只能服软:“知道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将来总要找机会把这仇报回来!
哼!
他一边揉耳朵,一边气鼓鼓瞪着柳若嫄。
真奇怪,这个笨蛋突然变厉害了,难怪连二姐都要被她欺负。
他得赶紧去看看二姐,跟她商量对策才行。
想到此处,他眼眸中光火明暗,闪过一抹狡黠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