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皇宫出发,沿着京城的主街道一路朝静王府行驶,沿途经过繁华街市,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柳若嫄坐在车内,跟太子说完静歌的心愿,心里压抑的憋闷散发出去,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前世她是太子的属下,任她如何痴心爱恋,也不敢轻易僭越一步,唯恐一个不留神,耽误了太子的大事。
那些情丝都憋在肚子里,化作无尽缠绵的委屈和幽怨,一经吐露出来,好像放下千斤重担,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静歌的感情终于交代完了,也算画上一个句号,虽然结局不完满,但全都说出来了,也就没有遗憾。
至于云其祯欠她的那些旧账,她以后要慢慢跟他算。
柳若嫄伸手挑起帘子,看见街道两侧熟悉的店铺和小摊,心情豁然开朗,变得更好了。
以前所有的压抑都烟消云散,重活一世她是尚书府大小姐,再也不是身份低贱的歌舞伎花魁,不是别人利用使唤的工具!
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回了!
这一世,她要扬眉吐气,要奋发图强,狗男人一号,二号,三号……全都滚远点!
云其祯此时沉默着,依旧沉浸在回忆跟静歌的种种往事中,眸光抬起看向柳若嫄,见她欢欣雀跃的脸上似乎有一抹隐藏的感伤,若隐若现。
她天真的表情配上忧郁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强烈地吸引着云其祯,竟让他看得呆住了。
一个女人若是美貌出众,他或许会动心,但是从不动感情,这是他自幼养成的性子和习惯。
皇家儿郎多薄情,正是未来当皇帝的必要条件之一。
柳若嫄看见云其祯发愣的表情,竟似神魂颠倒的意味,不由得暗自嘲弄,太子一向自诩人品端方,不好美色,其实定力也不过如此。
什么稳重优雅,采花不恋花,本质上就是狗男人!
“唉,我也是可怜人,静歌爱而不得,我却遇人不淑,为什么天下女子的命,都这么苦呢?”柳若嫄故意哀怨叹息道,把自己娇柔动人的一面展示出来。
云其祯回过神来,心中微微一动。
他突然觉得,柳若嫄跟静歌相比,多了一份少女娇憨天真的柔美,尤其她楚楚动人的幽怨,好像跟他撒娇一样,没由来得想让人心生怜爱,想要保护她。
不像静歌那样,性子坚韧倔强,从来不抱怨,什么事都自己硬撑着。
他转念一想,柳若嫄除了美貌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有静王妃的身份,还算有些用处,她闹和离回娘家住,这是一个接近她的大好时机啊!
礼部尚书柳致堂的嫡长女,如果跟她多亲近一些,没准能把柳致堂那个老狐狸拉到他的阵营里。
如今朝中势力分两派,手握兵权的那帮武将大多支持敏王,尤其是摄政王,把唯一的女儿梅郡主嫁给敏王,打算扶植云司业做未来的皇帝。
云其祯虽贵为太子,但皇帝对他的态度讳莫如深,他这个位置很不稳固,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他收买朝中文官也不顺利,除了皇后娘家右丞相府支持他之外,左丞相、尚书都精明得很,说什么不能参与皇权争斗,永远保持中立。
静歌已经回不来了,绮陌红楼烧了,以前他养的那些女密探,也都发卖到京城各豪门中,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了。
但是柳若嫄……
云其祯再次仔细打量她,见她正望向车窗外,双手扒在车窗边,神色专注,兴致盎然,一双美眸闪闪发亮,侧脸小巧精致,肌肤莹白清透,在阳光照耀下笼罩着一抹淡淡的金色,显得清丽脱俗,无与伦比的纯真动人。
他的心抑制不住狂跳了几下,喉咙滚动,一双鹰眼眯紧起来。
柳若嫄长得如此美貌,既是静王妃,又跟静歌是结拜姐妹,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吧。
如果这段日子多接触她,说些甜言蜜语的好话,难保她不会动心动情。
静歌生前没有亲人,这个结拜姐妹算是她唯一的亲人吧。只要他把静歌作为一个突破口,让柳若嫄睹物思人,就更容易跟她拉近关系。
柳若嫄跟静王和离了,以后也要另嫁他人,不如先给她一些暗示,许诺让她嫁进太子府来,当个侧妃或者妾室,她必然是欢天喜地的。
云其祯不经意地整了一下衣襟,腰板挺得更直,他对自己的男性魅力相当自信。
柳若嫄要不是对他芳心暗许,怎么会主动邀请他上马车?
肯定是心中早已对他着迷,毕竟他身份是太子,比静王尊贵多了,惹女人喜欢暗恋理所当然。
他心中暗暗窃喜,只要她对他动意,事情就好办多了。
云其祯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勾搭女人嘛,他一向是手到擒来,从未失败过。
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偶有留恋意,随手摘一朵。
太子府的女人不算多,再来一个柳若嫄,不过是多吃一碗饭而已。
他养得起。
“静歌姑娘确实可怜,我虽说没有欠她什么,但想到她痴心一片,为我沉迷,本太子也觉得遗憾难过。可惜绮陌红楼已经烧毁了,不然我倒想前去悼念她……”
说着,云其祯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手指轻轻抚摸着,“这是我多年随身佩戴的,静王妃如果去拜祭静歌,帮我送给她,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鹰眼眸光轻瞥,打量着柳若嫄脸上的表情。
这玉佩明着送给静歌,但其实是送给眼前的静王妃,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这个意思。
云其祯暗自思量,只要这女人不是傻得脑子冒烟,就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柳若心中暗骂,狗男人变着花样勾搭弟媳妇啊。
为了笼络礼部尚书府,连贴身玉佩都送人了,他倒舍得下血本!
她前世从未得到过他这般贵重的馈赠,静歌苦巴巴为他效力,何时令他珍惜过?只因今世是柳府大小姐了,男人连送礼物都变慷慨了?
她真想吐血,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可见投胎还是很重要的。
花魁密探的本事再大,感情付出再多,也比不上柳府大小姐的一个身份。
她伸手接过玉佩,打量了一眼,放进怀中,故作感动地点头说道:“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转告静歌你的心意。”
“静王妃跟静歌不一样,你嫁入皇家,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既身为太子,便能保你平顺安康。以后要是遇到不顺利的事,大可来找我帮忙,我自然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云其祯面露诚恳,语气温柔,句句真挚。
理由虽然有点牵强,但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听不得哄人的好话,他这一番话说完,保证能让静王妃心生爱意,感激涕零。
柳若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时隔一个多月不见,渣男说甜言蜜语的本事渐长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她都很难相信,这世上就是有云其祯这种男人,能在“高贵斯文”和“无良败类”之间切换自如。
切换得不留痕迹,一点压力都没有。
什么一家人,什么保你平顺安康,什么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听听这些话,狗男人嘴里说得多诚恳,心里就有多缺德。
有本事你别说这些,做出几件实在事给我瞧瞧。
心中顿时波浪滔天,柳若嫄眸底闪过一抹怒意,只想一脚把这男人踢出去,但她脸上露出一片柔情表情,“感动又惊喜”地说道:“真的吗,我真没想到,太子殿下对我这么好!”
“还称什么太子殿下,一家人多见外啊,你若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柳若嫄快吐了,脸上仍旧激动万分,害羞般地娇声叫道:“大哥——”
声音轻软婉转,异常动人。
云其祯十分受用,心想这笨女人说到底是小孩心性,哄几句就上钩了。
转而又想到静歌,那是一个坚韧倔强的美人,脸上永远笑意盈盈,却有一身爽朗英气。
像太阳一样温暖照人,却又浑身带刺,滚热灼烫,充满尖锐的棱角。
静歌比眼前的柳若嫄更丰富复杂……但是,他以前为什么没留意过这些?
心中顿时兴致索然,看向柳若嫄的兴奋眸光也黯淡下去。
唉,女人啊,都是这么单纯好骗。
其实勾搭得太容易,真是没意思——
他突然发觉,自己长这么大,对女人都是手到擒来,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拒绝过他。
被女人拒绝应该很刺激吧,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暗搓搓想着,心里顿时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为什么,忽然间有点羡慕云子缙,当众被静王妃拒绝又打脸,那种心酸苦痛的感受一定很特别吧。
可惜他身为太子,实在太完美了,女人都是往他身上猛扑,他这辈子也不会有这种经历吧。
真有点遗憾。
见云其祯一脸轻佻表情,眸光中透着得意洋洋,柳若嫄不禁一阵反胃,暗自冷哼,你脸真大,怎么不去阴曹地府照照镜子,我看照妖镜很适合你!
“那就全靠大哥了,让大哥费心了。”她娇滴滴地含羞说道。
“放心吧,有大哥在,你想怎么样都行,以后三弟再欺负你,你就告诉大哥,我替你教训他!”云其祯信誓旦旦保证。
这类话他说过很多遍,神情从容自若,说得十分顺口,丝毫没有压力。
马车行至热闹的摊位前,看见各种吃食和零七八碎的货品,柳若嫄想起一事,顿时眼睛亮起来。
她现在需要假装一下弱智白痴小可爱,以前在绮陌红楼的本事,是时候拿出来练一练了。
更何况,假装这一款无辜智障傻白甜是她的长项,跟她现在的人设也很符合。
“大哥,我要吃那个糯米糕,怎么办,不知道哪个口味好吃,你帮我挑一挑——”
“把所有口味都买下来!”云其祯霸气侧漏,大声吩咐车外的侍卫道。
“我还要喝那个凉茶,两杯够不够喝呢,人家好口渴啊——”
“把那一壶都买下来!”霸气又侧漏一次。
“大哥,你快看快看,没见过那么亮的铜脸盆,真奇怪呀,好像镜子一样!”
“买下来!”再次侧漏。
“好大一捆烧纸啊,我想烧给静歌姐姐——”
“买下来!”继续侧漏。
“我要那个——”
“买下来!”持续侧漏。
“还有那个——”
“买下来!”循环侧漏中。
车外的侍卫们快要疯了,捧一大盒糯米糕的,拎一整壶凉茶的,还有拿脸盆的,怀中抱着一捆烧纸的……
每人脸上的表情都拧巴着,目光呆滞,生无可恋——
静王妃是穷鬼投胎吗,什么都要!
人家姑娘都要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钗珠宝……她倒好,专挑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连脸盆和烧纸都不放过!
请问她是女人吗?收破烂的冒充大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