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喊了她,语气中略带责备。
“你在和猫说话啊?猫呢,我怎么没看见。”
“刚才就在那儿啊,有什么好笑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你字正腔圆?”颜令儿笑得毫不遮掩,学起她的腔调,嘴里刻意含上半口空气,“‘小猫咪’,嗯……不对。‘小——猫——咪’。”
付栗皱了皱鼻子,小步跑过来。对于相识不过四个月的朋友,她还很纯情,没办法直接说出让对方闭嘴这种话。颜令儿双手始终放在口袋,而她自然地从空隙穿过,挽上她弯曲的手臂,为了温暖而比平时贴得更紧。
“我说的到底哪里奇怪啦,不是猫难道是小狗么。”她随她往宿舍走,“我还给小猫咪买了罐头呢……”
“我也要去喂!”
“可是不知道它们需不需要。”付栗垂着头自言自语,“是不是先带它们去绝育更好呢?还是,学校里已经有人在定期投喂了,我们不能擅自……”
颜令儿侧了身,诧异地看着她头上的帽子尖:“不会吧,我的大小姐,只是去喂猫啊!只要拿上罐头,撬开,放到‘小猫咪’嘴边,这就够了!”
“可是……”
“再可是下去,罐头都要放到过期了。明天就去,等哲导下课,我们一起去。”
付栗常常多虑,说难听些叫做优柔寡断,容易抱着一些让人着急的想法不撒手。如果此时她没戴帽子,颜令儿一定要狠狠地揉乱对方的头发。
“好吧……”
宿舍楼的入口容不下两个人并肩。她走在前面,把脚下的铁板踩得咣咣响,然后回身去找她。
“你能不能生活得简单点,”她说,“多一点冲动和激情。”
像兔子一样的公主盯着走廊地板上的污渍,迟迟没有正视她。
“如果我一点都不冲动,就不会在第一志愿那栏里写上哲学系了……”
她浅浅地皱着眉毛回答。
3.
开学之初,人文学院院长曾经站在讲台上,问哪一位新同学是自愿报考哲学系的。这一届只有一个班,一班仅仅二十一人,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两名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举了手。其中一个男生戴着细框眼镜,看起来显得相当斯文,走到大家面前朗读了一首自己创作的现代诗。另一个穿着短袖短裤,手肘撑住讲桌大放厥词,说他的目标是“续写《资本论》”。至于她们,原本各自看好法学、金融、经济学或公共事业管理,结果却从最上面的志向滑下来,被调剂到这所学校,在机缘巧合下相遇。颜令儿想学的就是法律,因为至少她可以在那儿抄起武器,证明她父亲有罪。而那一天,她身边的公主却隐瞒了自己的想法,迟迟没有举起手。
她不觉得付栗撒了谎。那根本没什么,其实她们一直在做相同的事。自我介绍时,颜令儿会说她的名字是“今天底下多一点儿”,但实际上,在学生卡和身份证上,她被印刷字体列为“另外的那个女儿”。这太诡异了,让她在年幼时一度怀疑爸爸在外面有别的妻子,有别的撒泼打滚的儿子。后来,她倒是宁愿他再也不回来。她只在乎她的母亲——那个高高瘦瘦的温顺女人竟然只会一味容忍,甚至没有为她的怪名字做过任何抗争。
她们走向喧闹的走廊尽头,空气沉闷,无处流通,身边一间间拥挤的小屋子里飘出洗发水和身体乳的各种香味。颜令儿问起她名姓的由来,她说,那是出生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
“‘离’有不好的寓意,所以取了栗的‘栗’。”
“你不喜欢?谐音是狐狸,不是挺可爱的嘛。”
“嗯……喜欢吗?”付栗似乎进行了一个微小的自我诘问。
“等放了寒假我要回去改名字啦。”
在房间门口,颜令儿停下来,漫不经心地对她说。
0054 青春纪事(中)
4.
关于改名这件事,颜令儿已经筹划了很久。最初意识到怪异的那一年,她开始擅自修改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她叫“令儿”。只要神态自信,语气足够坚定,大家就没有理由怀疑你。小学班主任曾经批评过她,但她偏偏性子倔强,屡教不改。从十二岁起,她的身高就出类拔萃,而且往后还会不停生长。每年都高一点儿,离天空更近一些,总有一天能亲手修正所有错误,摘下她想要的东西。她也想过要不要干脆丢弃这个姓,干脆和妈妈一样姓王,或者捏造一个复姓。最后翻来覆去想了七八年,还是觉得就这样吧,这样就好。颜姓不算常见,也挺好听,而且,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