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把周边的人推远——熟识的人,可能成为同学的人,心怀渴望的人——早些时候她能更热情,更容易接近,而现在她常常下意识地抗拒着各种关系。“总觉得我的生活就是芝诺的那只箭,每个瞬间都是静止的,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芝诺我倒是记得,但早就忘了他那个悖论是什么意思了。”令儿大方承认,“不过你不是考得不错吗?”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大家都在做有意义的事,写作,钻研音乐,耕耘事业。你的工作也很好,对于管理健康而言不可或缺,而且运动本身就是感受生命的方式。可我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只得到了一个教训,就是并非所有印在纸上的东西都值得尊重……我们已经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了,而那个岗位所做的只不过是往市场里继续投放垃圾。”
付栗重新提起在佳日文化做编辑的经历。纯粹的幻梦早已分崩离析,被勾在不动的飞矢上大概也与那段日子有关。也许吧,她不确定。
“嗯……”令儿一时没办法否定她的话,“那假如你硕士毕业后不读博,想去干什么?”
“加盟台球厅,或者……做临终关怀志愿者。”
“风格迥异啊。”她怀疑地皱了皱眉,“临终关怀确实意义非凡,可你能扛得住那种压力么。”
“我也希望我可以。” ? 她捧起玻璃杯,一口气喝掉小半杯苏打饮料。
“哎,说到钻研音乐,你和小吕子最近怎么样。”令儿顺势问。
“他现在是大学新生了,你知道的。”
她的潜台词不言而喻。新鲜事物蜂拥而至,更何况他是那种个性明亮又好人缘的男孩。先前两人还很融洽,但平安夜之后,她觉得他们的关系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或许一切都是错误:当初根本不该拆开他的情书。成长就是不断否定,把一些东西扫进积满灰尘的角落——她明明早有觉悟,随即,远处飘来的乐曲正好唱到“因为我们太过年轻”。
“哼,太年轻了,果然靠不住。”令儿似乎也听见了歌词。
“命中注定的结局,但这样反而简单。”
她看起来打算和小吕彻底告别。那时,颜令儿头脑一热,心中涌上一些平时不易说出口的东西。
“其实呢,自从发现自己也能爱上女生之后,我就不经常说这种话了。”
“什么话?”
“‘朋友越来越少了’,可能真的是这样,随着年龄增长还有各种因素……但是,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突然,高中时看过的动画浮现在眼前:笨蛋女主角在生日那天收到了吵吵闹闹的朋友们自制的“一生好友奖券”。那一幕无论再看多少遍她都会泪流满面。
“那连带着箫凝也是我永远的朋友了。”
不过现在她想让泪水从眼底迅速散去,于是开了个玩笑。令儿闻言开怀笑道:“真贪心啊,那可是永远的朋友诶,我一个还不够吗?”
正要继续说点儿什么,好友背后的方向骤然传来一声凌厉的脆响。她反射性地缩了缩身子,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一只酒杯碎在地上,玻璃四处飞溅。颜令儿小声念了句“碎碎平安”,而付栗的第一反应是坐在吧台的其他客人起了争执。霎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儿。摔了杯子的顾客是一名身体上有大片纹身的健壮男士,在冬日的酒吧里只穿着短袖上衣。平日里她习惯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如果他真的对同行者大发雷霆,她们最好赶紧退让。但情况不像她想的那样,甚至完全相反。他身旁没有别人,而他竟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脸色憋得发红。
梗塞和窒息感一下扼紧她的喉咙。交谈声在嗡鸣,周围的眼睛尚且观望着,付栗却已经率先冲了过去。那种症状有些熟悉,身为护士的母亲曾经教给她在关键时刻能救人性命的方法。
“有东西卡住了?”她朝那个陌生人询问,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吧台椅的高度正好,她绕到男人身后,双臂从肋骨旁用力环住他的躯干。那一瞬,种种不堪的后果涌入脑海,如果失败、如果致人受伤、如果人群中其实藏着比她更专业的医学生……但是没空顾虑那么多了。别怕,别紧张,不是练过很多遍了吗?得找到上腹的位置施压,让肺部变成一个气球,把异物挤出去。“窒息抢救要在几分钟内?”童年时期,妈妈反复问过这个问题。“一分三十秒!”当年的女孩牵着母亲的手抢答。只有一分三十秒,但实际上的时间根本远远不及。握成拳头的右手在微微发抖,必须再用力,再快一点。
她几乎用奋力殴打的气力挤压了男人的